眾人議論紛紛,說著刺客該死。
李承恩緊緊閉著嘴巴,生怕多說一個字,被人知道了身份。
等進宮之后,我去求見父皇。
我跪倒在地,輕聲對父皇道:「父皇,女兒已經找到了稱心如意的駙馬,求父皇賜婚。」
父皇輕松了一些,笑道:「哦?你選的是哪家的公子?」
我輕輕拉了拉我身邊的謝無恙,說道:「女兒選中的是他,求父皇成全。」
父皇臉上的笑容淡了。
「你是堂堂嫡長公主,是朕的第一個女兒,怎可嫁與侍衛為妻?」
我有一瞬間的茫然。
他語氣鄭重,仿佛我如珠如寶,可這幾年棄我如敝履的分明也是他們。
我不想說服父皇。
我今日是來談判的。
我輕聲道:「今日回城路上,女兒遇刺了,刺客在此,還請父皇為女兒主持公道。」
我拍了拍手,麻袋被人打開,露出了李承恩驚恐的臉。
父皇看看我,看看嚇得快要哭出來的李承恩,沉了臉。
「你真的刺殺了你皇姐?」
「我……我……我只是想教訓教訓……」
「咚」的一聲,鎮尺重重地砸在地上。
李承恩閉了嘴,顫抖著跪在地上。
父皇長嘆一聲,神思不屬。
或許連父皇都無法再說服自己,他的幾個兒女可以和睦相處。
他抬抬手,示意我下去。
我等在門外,不多時,我便拿到了我和謝無恙的賜婚圣旨。
而里面傳來李承恩的鬼哭狼嚎。
「父皇,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19
出宮的路上,我遇見了匆匆趕來的母后。
她抬手給了我一耳光,眼淚熱切地流了出來。
我忽然很想報復她。
「皇后娘娘,您知道我為何能抓到李承恩嗎?因為我知道以他的性子,只要他解了禁就絕對不會放過我,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所以,我故意天天出城,就為了引魚上鉤,沒想到他那麼蠢,竟然真的來了。
怎麼辦,皇后娘娘,他一點兒也沒有傳到您的聰明才智。」
「他再不成器,也是你弟弟,你怎敢如此。」
「他親口說的,他的姐姐叫趙端華,您有空還是多教教他,別聽風就是雨,上趕著被人當槍使,這一次運氣好,遇見的是我,下一次,就沒那麼好運了。」
我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轉身離去。
走出好遠好遠,我終于失了力氣,腳下一個踉蹌。
謝無恙穩穩地扶住我。
他下巴輕輕抵著我的頭頂。
「殿下,您想哭就哭出來吧。」
眼淚流出,濕透了謝無恙的衣衫。
我好像贏了。
但內心的恐懼告訴我,我輸得一塌糊涂。
父母兄弟之情,此生與我大概再不相干了。
20
李承恩前腳剛被放出來,后腳就又被禁了足。
而我和謝無恙的婚事也定了下來,禮部籌備得并不上心,我也并不當回事。
我嫁給了自己想嫁的人。
而這個人無九族,不怕死,還心悅我。
那一刻,我很感謝上蒼眷顧,真的給我送來了這樣一個人。
謝無恙也不在乎。
他帶著我天天城里城外地跑。
于是,我知道了深秋的景象原來是這樣的,萬里山河,金燦燦一片,枯敗中綻出飽滿,紅得熱烈,黃得璀璨,但摘下來的果實銷路卻并不暢通。
更晚一些,則天明水凈,夜雨成愁,京中一些危房有倒塌之嫌。
初冬將至,霰云如蓋,驚雪似塵,衣裳厚薄,可見家境貧富。
看得越多,我越知道,為國施政,要做的事有多少。
這是從前禁宮高墻里的我從未曾思量過的,因為眼睛里看到的都是繁華富貴、彩繡銀光,便看不到京城的邊邊角角藏著這許多民生多艱。
我試著裁撤公主府的吃穿用度,將省下來的銀錢做一些實事。
至于禮部遞來的婚儀單子,則盡可能換算成銀錢。
有人說我鉆入了錢眼,卻不知我內心前所未有地平和。
但我能做的,也只是如此了。
大婚如期而至,相比從前出嫁的任何一位公主,我的婚儀都稱得上寒酸,但前來道賀的福氣娃娃、孤寡老人、病人卻有千人之多,每位來賀的賓客皆不收銀錢,反而有紅包可拿。
萬民同賀,百姓歡慶,這又是別人沒有的。
事情傳到宮中,母后說我多事,李承澤說我收買人心。
趙端華委委屈屈,說以后別的公主下降可怎麼辦啊,難道也要如此嗎?
只有父皇送來了親筆題字:【與民同樂】。
我將字裱好,掛在公主府的門上,供人觀摩,竟然成了京城一景。
許多新來京城的文人學子都要前來拜拜,祈求得皇天保佑。
婚事已定,不再被人拿捏,我心情甚好。
除了偶爾過節進宮一趟,諸事再無掛礙。
反倒我遇見幾次羅宸,他魂不守舍,仿佛受了極大的打擊。
聽聞,自從經過上次趙端華與太子之事,他再也無法平靜地面對太子,辭了在東宮的職務不說,還與趙端華生了嫌隙,哪怕趙端華伏低做小百般討好,他也總是心事重重,更被人撞見在花樓里借酒澆愁,口中念著趙端華的名字,一副深情模樣。
謝無恙聽聞一聲輕嗤,無比嫌棄。
「我不會去喝花酒的,若真的心悅一個人,便該約束自己的行為,而不是以愛之名放浪形骸,每每他飲酒放縱,旁人便會說趙端華負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