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承澤身形微晃,倒退一步。
我轉身離去。
血一點點冷掉。
心里的火也一點點地涼了。
余下的只有無盡的悲哀,憋悶,委屈纏繞在心間,發展壯大,不可控制。
李承恩追上來,拉住我:「你發什麼瘋,給哥哥和姐姐道歉!」
我甩開他的手,冷冷道:「李承恩,你小時候是我帶你學走路,你第一個九連環是我教你解的,你第一個字是我教你認的,你完不成功課,是我急著替你抄書,我究竟哪里對不起你,你要如此恨我?」
「我……我沒有恨你……明明……明明是你不對,你不該打人。」
他還在狡辯。
我「啪」的一耳光,打在他臉上。
「我就打了,又怎樣?」
他捂住臉,目光中終于透出恨意。
「我就是不喜歡你,你以為你有多討人喜歡嗎?你出生的時候,母親差點兒失去后位,還差點兒難產死去。那九連環我解不出來,你解出來了,丟人的是我;你幫我抄書,字跡被太傅認出來,我還是挨了打。你幫我做事,能不能動動腦子,你做了這麼多,錯了這麼多,我沒有討到一點兒好處,我憑什麼非要喜歡你?就因為你是我姐姐?」
7
我不知道說什麼了。
這才是真實的李承恩。
只因為我不能事事如他所愿,他便恨我,怨我,不講道理,不看真心。
我將心中洶涌的淚意壓了下去。
我不能在討厭我的人面前哭。
我忍著喉中酸澀,一字一句道:
「那好極了,從今后,你沒有姐姐,我沒有弟弟,我們就此陌路,再不相干。」
我迫不及待轉身,才轉身,便已淚流滿面。
他大聲在我后面喊:
「我有姐姐,我姐姐叫趙端華,就不是你李南平!」
后來,我們當真成了陌路。
宮宴上,我不再坐在母后身邊,我的位置被趙端華取代。
她言笑晏晏,向母后撒嬌,與李承澤親昵,與李承恩談笑。
左右逢源,八面玲瓏。
那里歡聲笑語,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眾人瞧瞧她,瞧瞧我,唇角噙著的笑意味深長。
我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酒一杯杯地喝著,在母后陰沉的目光下,生平第一次喝醉。
我第一次不守規矩。
但不守規矩的感覺真好。
再后來,我出宮縱馬,馳騁在郊外,生平第一次撒野,竟然格外地暢快。
我不再將母后、李承澤、李承恩、羅宸、趙端華放在心上,他們便也不能再將我刺痛。
只是還是會落寞孤寂。
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如同孤魂野鬼。
世間熙熙攘攘,我自形單影只。
所以,在路上遇見渾身是血的謝無恙時,我只猶豫了一瞬,便將他撈上了我的馬背。
我將他丟在宮外找人照顧。
綠萼有時會和我說說謝無恙的情況,見我無心傾聽,便也不再說了。
后來,父皇萬壽節。
我準備的禮物不翼而飛,而趙端華呈上的卻是我親手準備的禮物。
那一日,所有人都以為我會為了體面吃下這啞巴虧。
可我偏偏用簪子抵著脖頸,逼父皇親自去查我的禮物是如何落到趙端華手中。
趙端華哭得戰戰兢兢,無法站穩。
李承恩主動站出來,說自己打碎了趙端華的禮物,說好要給她賠一份,便隨手拿了我的禮物。
他哭喪著臉,說自己根本就沒有想那麼多,只想著南平姐姐寶物繁多,便隨手拿了的。
父皇怒了。
他狠狠地責罰了李承恩,命他向我道歉不說,還親手打了他十棍。
李承恩叫得凄厲,他恨恨地盯著我,如同惡鬼。
回到后宮,母后狠狠給了我一巴掌。
「你滿意了,你們兄弟姐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是讓闔宮上下看我的笑話嗎?」
我捂著臉。
心如死灰。
明明心酸得要命,卻強迫自己一滴眼淚都不要掉下來。
我唇角微勾,冷笑道:「你們是你們,我是我,我和你們永遠不可能榮辱與共。」
我闖入父皇的寢宮,跪在地上。
他冷冷地看著我,眉宇間的疲憊和不耐壓也壓不住。
「你又想怎樣?」
又?
世上的事,就是這樣,我無錯,可因攪進了是非中,無錯也有錯。
我強忍著酸澀,輕聲道:「女兒今日被人冤枉,想要一個補償,我想要一座公主府,求父皇允準我自今日起遷居公主府。」
8
我跪伏在地,頭挨在地上,冰冰涼涼的地面讓我腦子清醒了一些。
所以,父皇的沉默在我耳中都如擂鼓般響亮。
良久,父皇道:「朕允了。」
他對我說朕,而不是父皇。
我早該明白的。
皇族中人,所謂父女,母女親情,大不過君臣之道。
我叩首謝恩,緩緩退出。
在我跨出門外的那一刻,父皇的聲音幽幽響起:「南平……不要怨恨你母后。」
我默了默,回答:「是!」
我搬到公主府,并再也不回去。
不見,便可不相識。
不見,便可不相戀。
不見,也可不相恨。
我轉過年,就十七歲了。
別的公主十七歲已經結婚生子,我的十七歲還沒有定親。
母后似乎也忘了這件事情,反而為趙端華張羅著與羅宸定親。
定親禮很盛大,我沒去,躲在公主府里喝酒。
不過,有人偏偏不想讓我好過。
李承澤帶著李承恩、羅宸、趙端華上門。
他們邀請我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