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李承恩開始直呼我名諱,反而將趙端華叫起了姐姐。
趙端華纖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撥動琴弦,露出天真純潔的笑容。
那一刻,我總算明白了什麼是「淺顰微笑總風流」「美人微笑轉星眸」。
她才十四歲,就已經初露奪人風姿。
她明光熠熠。
我一身孤寂。
我明明心酸如海,卻表現得淡漠如煙。
沒關系的,我有羅宸。ӱž
我等到了羅宸的賀禮。
他送我的是一枚玉簪,玉質很好,翠綠欲滴。
我將簪子插在頭上,心滿意足。
趙端華盯著我的簪子,眸光閃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心煩極了,等到禮畢,迫不及待地出宮去找羅宸。
沒想到沒見到人。
我滿心遺憾回了宮,早早進入夢鄉。
半夜,卻被人驚醒。
外面一陣鬧騰。
我問綠萼怎麼了?
綠萼氣鼓鼓道:「還不是那位鬧得,與人出去喝酒,喝到現在才回來,又吐又哭的,鬧得大家都不安生,她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那些伺候的人可倒大霉了,攤上這麼一位主子。」
原來是趙端華回來得晚了。
我忍不住問:「母后不管她嗎?」
「今日她及笄,娘娘說隨她盡興,一切由娘娘擔著。」
我心中泛起隱秘的疼痛。
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我十四歲時,母后告訴我,說我已經成人,不可行差踏錯,丟了皇家體面。
今日我生辰,母后更是告訴我,以后要循規蹈矩,不可任性胡鬧。
我明明那麼想念羅宸,卻連等他到晚上都不敢,生怕錯過宮禁,讓母后為難。
可母后對趙端華卻說,隨她盡興,一切由她擔著。
怎麼就不一樣呢?
天涼了吧。
我感覺好冷。
4
第二日傍晚,我才見到一臉蒙眬睡意的趙端華。
她對我露出一抹笑容,柔聲道:「昨夜,我和太子哥哥、承恩弟弟,還有羅大哥一起玩鬧得太晚,吵到姐姐了,是我的不是,昨夜羅大哥送我一池星河,真的很美,姐姐頭上戴著的發簪也很美,我和羅大哥選了很久,才選了這樣一支從頭綠到尾的,果然很配姐姐。」
她對我行了一禮,施施然離去。
我拔下頭上的簪子,心中第一次涌起了恨!
我想將簪子摔了。
但我又想,我不該聽信她一面之詞,我該去問問羅宸。
我在羅家等了很久,才等到羅宸。
他一襲錦衣,華貴俊美,看見我,面上帶著一抹心虛。
我問他簪子的事。
他遲疑片刻,才說是。
「我只是不知道選什麼,才和端華妹妹一起的。」
「那你送她的禮物是什麼?」
他緊緊抿著唇,不說話了。
因為那一池星河原本是他從前說過要送給我的禮物。
為了讓池子里星光點點,他暗中到處尋找水晶。
我假裝不知道他的計劃,暗地里卻到處替他搜羅水晶。
足足一年,他才將那一處山洞布滿水晶。只要點起一支蠟燭,滿山洞的水晶都會閃亮地映入池中,池中的光又會映到洞頂。
一池星光,交相輝映,美好得如同一個夢境。
我等到十六歲,一直在等他送我。
十六歲的生辰沒等到,我想,他定然是在別的重要的日子想要送給我。
沒承想,等來等去,那成了他送給趙端華的禮物。
那碧玉簪上的綠,好諷刺!
我將簪子砸在地上,碎片飛濺,劃爛了他的手背,血珠子滾了出來。
我驚了一跳,來不及說抱歉,他就發了怒。
「南平,我的確將星光送給了端華,可你明明擁有了那麼多,端華妹妹什麼都沒有,你能不能不要小肚雞腸,斤斤計較?」
我斤斤計較?
我若真的斤斤計較,不會從一開始把她當作妹妹一樣疼惜。
可她趙端華,配不上我的愛護。
我齒冷至極,一字一句道:「羅宸,我有的,是我天生就有的,沒偷沒搶,憑什麼要分給別人?你若心疼她,就最好把你的東西分給她,不要慷他人之慨。」
「那一池星河就是我的,我分給她你有何異議?還是你以為我已經是你囊中之物?隨你差遣?」
我被刺痛,哆嗦著嘴唇說不出一句話,只能以轉身離開告終。
我和羅宸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重話。
因為趙端華,卻說了。
晚上,我氣得睡不著覺。
夢里演練了無數遍,如何才能有理有據地吵贏這一架。
可惜,后來,再也沒了實踐的機會。
我十六歲了,本該和羅宸商議婚期的,但羅家沒了動靜,母后也不提。
我和羅宸互不聯系,形同陌路。
反倒趙端華和羅宸白日出游,夜晚逛街。
宮禁對她來說,形同虛設。
我也曾問過母后宮禁之事。
母后尚未回答。
李承恩卻搶先說了:
「姐姐以前在撫州,沒好好逛過京城,她多出去逛逛又怎麼了,她沒有你這樣的好命,天生就在好地方,你已經有了這麼多,偏偏還要多事,你就這麼見不得她好?」
我腦子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姐姐是趙端華。
我寒了臉:「你心疼她沒逛過京城,那你可知,我自出生起,就沒有看過紫禁城外的夜晚?」
李承恩迷茫了一瞬,不說話了。
母后淡淡道:「你在埋怨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