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御廚白凈高瘦,說話溫和,看起來不像廚子,像個讀書人。
他又很會做蟹粉酥、雞絲卷、海棠糕之類精巧好吃的甜點,一來拂水苑,就很得眾人歡心,還俘獲了不少小丫鬟的芳心。
枇杷天天要去廚房看他做點心,又害羞,非要扯上我才肯去。
我故意捏捏她的臉:「丁御廚的點心好吃,就是發胖呀。」
枇杷羞紅了臉,也把手伸到我腰間:「你也不少吃,也胖了呢。」
我們打鬧一番,一起到了小廚房
。
丁御廚已穿好了廚師服,等我們過去了。
他知道我想學,不但不避忌我,還大大方方教我。
今日要學的是荷花酥。
他親自演示給我看,制餡料、水油面團、油酥面團、包酥搟制,前面我邊看邊做,都沒什麼問題。
包制收口的時候,卻總不得要領,廢了好幾個面團。
丁御廚很耐心,靠過來將手心里的面團擺在我眼前,細細講給我聽,還上手幫我調整。
我聽得認真,學得入迷。
陡然間,有人沉聲問:「你們在干嘛?」
我頭也不抬:「學做荷花酥呢。」
可丁御廚的臉色變了,猛地后退一步與我拉開距離,抱拳行禮:「世子。」
我這才回神,抬頭就看到面色不善的世子。
他去了梀亞部打北蠻人,一走就是數月,我前些天才收到飛鷹傳回的捷報,不過他信里也沒交代什麼時候來拂水苑。
此時的他一身戎裝,風塵滿面,胡子拉碴,我差點沒認出來。
我張張口:「世子怎麼來了?」
「哼,來的不巧,打擾你們教學相長了。」他睨著丁御廚,陰陽怪氣。
呃,又吃醋了。
我心里好笑,嘴上安撫道:「世子一路辛苦,一定餓壞了吧,你先去浴房洗漱,我給你做點吃的。
」
他還站著不動,不錯眼盯著丁御廚。
丁御廚在他的視線中臉色發白,搖搖欲墜。
我趕緊上前擋去視線,用手肘撞撞他:「想吃什麼,裙帶拌面好不好?」
他這才把目光移到我臉上,打量一下:「是餓了。」
「好,你快去,我這邊也抓緊扯面。」
他瞥了一眼面案后的丁御廚,托起我的下巴:「不急,先吃點別的。」
說著,他吻了下來。
我舉著沾滿油污面粉的手直躲:「誒,臟。」
他一吻落空,不耐煩起來,一把將我扛到肩頭,向著浴房腳步匆匆:「洗洗就好。」
我氣得捶他:「一路有人呢,你放我下來!」
他語氣滿不在乎:「有誰不知道我們的關系,矜持什麼。」
我磨磨牙,呵,什麼關系,金主和外室的關系。
這麼上不得臺面,他倒是總掛在嘴邊,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7
浴桶里水都涼了,他才終于鬧夠,抱著我出來了。
我披上衣服,親手替他凈面刮胡,更衣束發,把他從粗野的武夫恢復成了翩翩公子。
他從妝奩前起身,轉身面對我,突然伸手托住我的腰,拎起來掂了掂重量。
我嚇了一跳,腳踩實地才反應過來,咬牙:「你又干嘛!」
他嘖了一聲:「我出征數月,你倒還胖了五斤?」
我心虛,丁御廚的蟹粉酥雖好,實在胖人。
他瞇瞇眼睛,湊過來問:「是不是我不在,你飯都能多吃三碗?」
我咽了咽唾沫,道:「自然不是,我知道世子喜歡我豐潤。雖然想您想得茶飯不思,也逼自己一日三餐頓頓不落。不然等世子回來見我消減了,心里不喜怎麼辦?」
他挑眉:「想我想得茶飯不思?」
「嗯嗯。」
他嗤笑:「廚房那個人是誰?」
「丁玉山,長公主最愛吃他做的荷花酥了。」我加重了語氣。
「你學做荷花酥,是為了寫你那食單?」
「嗯嗯,還有,日后若有機會,也好借此討好長公主。」
他的表情柔和下來,摸摸我的頭發,半晌道:「我讓人教他點規矩,教學就教學,動手動腳做什麼。」
我長舒一口氣,連連道:「是是,以后我們保持距離。」
他探手入懷,摸出一樣東西丟過來。
是個錦囊。
我看看他,面露不解。
他微抬下巴:「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我拉開抽繩,里面一只溫潤細膩的羊脂玉鐲。
他拉過我的左手,將玉鐲套到我腕上:「我覺得你戴上這個,一定極美。」
我的目光也被鐲子吸引,待他套上了我才愣住:「這個……」
他像是知道我要說什麼,沉下臉打斷:「這個不折現銀,不要就還我。」
這個鐲子,一眼就價值不菲,折現得有個幾百兩吧,可惜了。
我搖搖頭。
他抓著我的手緊了緊:「上面沒有打王府的記號,不是公中的東西,是我自己
從珍寶閣買的,專門送你。」
聞言,我眼睛一亮。
他勾了勾唇,眼中沒有笑意:「但是,你如果敢把這個轉賣折現,你就死定了。」
我眼中的亮光熄滅了,垂頭悶悶道:「哦。」
他捏捏我頰上軟肉:「你攢那麼多錢干嘛,拂水苑短你吃穿用度了?」
「我也不能在這里住一輩子啊,」我很自然道,「要為以后打算的。」
「你不住這里便是搬去王府,更不會缺錢。」他皺眉。
我嘆口氣:「那可不一定。」
他眼神閃動,像是想到點什麼,沒再說話,只吻了吻我的發頂。
我們都想到了,南都金尊玉貴的公主已然十二歲了,再過三年,她就會嫁到北蒙,成為他的正妻。
而我這個見不得人的外室,若是見容于公主,就能住進王府,若不容于公主,自然是要被遠遠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