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她是太子準妃。」護住我的陌生女郎,低聲說了這麼一句。
錦袍男子乃秦王世子,皇帝的親侄兒。
他生得英俊,地位僅次于皇子們,家財又顯赫。
只是他性格古怪。
他母親更是殘暴狠辣。
他曾有一愛妾,喜淡紫色衣裙,可惜被他母親活活打死。
他瞧見穿同色衣衫的女郎,拿出鞭子就抽。
好些貴女為了避開他,再也不穿淡紫色衣裙了。
「太子準妃也是丑陋不堪。」他怒道,「還戴紫玉釵,你也配?」
說罷,他上前就要扯掉我的發釵,將我推倒。
他氣勢洶洶而來。
遠遠地,我瞧見了太子、晉王與我兄長等數名男子,也進了后院,瞧見了這邊動靜,都看過來。
太子想要來找我,被晉王攔住了,隱約是說了句什麼。
秦王世子靠近我,我就跌倒在地,手碰到了石頭。
手腕上的玉鐲,頓時碎了。
我捧了起來。
太子等人到了跟前。
「鬧什麼?」太子問秦王世子。
秦王世子不怕他。他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有父母寵愛,皇帝也疼這個侄兒,而他又比太子大一歲,總拿「堂兄」的譜兒。
「這個丑女,丟人現眼。」秦王世子說我,「太子,你還是請陛下重新給你選一準妃吧。」
太子不顧眾人視線,上前攙扶我。
他眼睛在日光下,是一種淺淡褐色,眼神藏匿其中,疏淡而冷漠,卻有淡淡的關懷。
我捧了碎了的玉鐲:「壞了,殿下。」
太子眼神一緊。
「眾位小姐、少爺與王爺在場,秦王世子推搡我,摔壞了我的玉鐲。」我說。
秦王世子表情厭煩:「
壞了又如何?我賠你十個八個!」
他承認了。
很好。
「這是皇后娘娘所贈,定親時的信物,是太后留下來的。
」我道。
場面倏然一靜。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毀了如此貴重的東西,別說秦王世子,就是秦王本人也要受罰。此事可大可小。
小了就打世子一頓,大了就王府被奪爵。
「世子爺,你若愿意當眾給我磕頭,此事我自己擔責。」我道。
太子深深看向我。
5
后院一時安靜。
我的繼母和妹妹周汾兒也來看熱鬧。
她們倆設計好了,讓秦王世子來羞辱我。
不承想,現在輪到了秦王世子騎虎難下。
皇后贈我的玉鐲,我不小心弄壞了,那是我的罪過,當然罪不至死;可旁人弄壞,就是對皇后大不敬。
「大不敬」的罪,能做文章的地方太多了。
秦王妃這時候也來了。
她問情況。
「……春衫是我妹妹送的,紫玉釵是我母親給的。我平時閉門不出,并不知道這是世子爺的忌諱。」
我對秦王妃說:「玉鐲已毀,世子親口承認是他弄的。他若不跪,他去向皇后認錯吧。」
秦王妃惡狠狠盯著我。
然后,她指著自己兒子:「逆子跪下,給太子準妃賠罪!」
囂張跋扈的秦王世子,他敢不把太子和晉王當回事,卻不敢欺辱皇后。
他跪了。
他向我磕了三個響頭。
眾人看我的眼神,更復雜了。雖然他們覺得我會大難臨頭,秦王府遲早報復我,卻也對我有了敬意。
我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太子準妃,人人看笑話,還犯了紈绔忌諱。
不承想,我翻身如此漂亮。
秦王妃帶著兒子先走了。
我繼母和周汾兒臉色煞白。
尤其是周汾兒,她當著眾人的面,特意問我:「姐姐,你為何誣陷我?」
她現在不認。
她不想落一個惡毒名聲。
她和繼母想借我被賜婚的光,辦一場盛大宴會;然后又讓秦王世子故意刁難我,令我大出丑。
如此一來,周汾兒踩著我,大放異彩。說不定皇帝和皇后心思一動,太子準妃就換了人。
可她萬萬沒想到,秦王世子向我磕頭,而她的陰謀也被當眾揭穿。
人人看她的眼神,都有點鄙夷。
晉王是唯一護住她的,往她身邊站了站:「大小姐,你們姊妹私事,你不應該當眾給她潑臟水。」
「春衫難道不是妹妹送我的嗎?這上面還繡了一個『汾』字。」我翻出衣袖。
周汾兒時常會在巾帕或者衣衫的袖底,用花紋繡一個「汾」字。
我連夜描摹上。
眾人都看到了,看她的時候更鄙夷。
晉王一陣尷尬。
「周氏大小姐從不露面,不承想這樣厲害。怪不得她在宮里三個月,皇后就看重她。」
「二小姐這手段,上不得臺面。」
「上梁不正。那個紫玉釵,是周夫人送大小姐的。大小姐養在深閨,不知秦王世子的忌諱,周夫人還能不知道?」
「往后誰娶了周二小姐,家門不幸。」
這話,很快也會傳到皇帝和皇后耳朵里。
周汾兒再想做晉王妃,很難了。
她淚眼漣漣看著晉王。
晉王情緒莫測,一時竟不知該拿出什麼表情對她。
他也有點失望。
我靜靜看著這一幕。
收回視線時,太子在看我。他不愛笑,神色端肅,可他的眼神那樣專注,像是要把我深深刻到他心里去。
我兩輩子都沒受過如此炙熱又冷靜的目光,心口一燙,竟不太自在,有些手足無措。
「玉鐲壞了,我去向母后請罪。」他伸手,「給我吧,不與你相干。
」
「誰說玉鐲壞了?」我笑道。
太子看著我手里的碎玉,微訝:「這是假的?」
「這是假的。」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