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我一路沉默,看著窗外的風景。
耳邊傳來他的聲音,沒有一點兒聒噪。
「解氣嗎?」
我沒看著他,輕輕搖頭,「不夠,她還留著一條命呢,而我媽媽,永遠活不過來了。」
停了車,頭頂一陣輕柔的感覺,他拍了拍我的頭,給了我一個笑容。
「回去睡覺吧。」
好奇怪,這個從一開始見面,就帶給我冷酷和高傲的男人,卻給了我一個十幾年見過最治愈的笑容。
我的心安定了許多。
回到家里,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明明今天做了一件很痛快的事情,可是看著孤零零的房間,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媽媽,我真的好想你。」
「你在那邊,過得好嗎?」
「我做到了,你有沒有看到?」
我輕聲地喃呢,可沒有人給我回答。
我哭著睡著了。
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了媽媽,她那麼漂亮,像一朵艷麗的玫瑰。
她跟我招招手,溫柔的目光如陽光一樣,掃清了我內心陰暗的每一個角落。
「媽媽很好,暖暖,你也要很好!」
我是被表弟的電話吵醒的。
他說表姐大出血,子宮沒有保住。
我面無表情,聲音當然也沒有任何的情感。
「這都沒死?太可惜了。」
表弟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
下午,醫院沒有人了,是時候該我出場了。
醫院里,我穿著我媽媽死的那天一模一樣的紅裙子,坐在那個不省人事整張臉沒有一點紅潤的女人旁邊。
她麻藥勁兒終于過了,睜眼,我從她眼里看見大片的紅色,緊接著就是無法言喻的恐懼。
「啊!!!」
表姐嚇得一口氣差點沒吊上來。
更可惜了,還是吊上來了。
「葉佩!你怎麼沒死!你憑什麼不死!」
「是你自己承受能力太差的!是你自己那麼輕易就跳樓了!跟我沒有關系!」
「你,你活著的時候不是我的對手,你死了,你死了我也不怕你!」
我沒想到她的精神狀況這麼不好,居然已經到了認錯人的地步。
我笑著看她,眼神木訥中,表情也許有些詭異。
「表姐,你認錯了,我是向暖,你安心去死吧,放心,你的兒子我會幫你養的。」
剛剛經歷了大出血、手術,還被狠狠嚇了一跳的表姐,此刻冒著虛汗,正凄厲地叫著。
我想,她住院的這十天,應該一點兒也不好過吧。
果然,我收到了表弟發的消息。
他說表姐腦子不清楚了,一直念叨我媽媽。
【那還挺好。】
原本這幾天我還有點無聊,總算是收到了一點福音。
我吃著點心,剛想看看最近的電視劇,忽然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開了門,顧凌站在門口,滿面胡須,眼下還有黑黑的眼圈。
我皺眉看著他,滿臉疑惑。
你孩子的媽媽都在醫院生死未卜了,你來找我,真的合適嗎?
「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他的問題讓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我小時候,外婆見我一個人可憐,她沒什麼錢,就只能將表姐的衣服給我。
我都燒了。
我不撿表姐的東西,碰一下我都惡心。
東西是這樣,人也是這樣。
「嗯?」
我看著顧凌,又仰頭看著天,「對你的利用,我表示很抱歉,至于喜歡……」
我沉默了。
顧凌死死看著我,轉身的時候只留下一句話。
「一切會如你所愿。」
兩天后,我收到顧凌和表姐取消婚約的消息,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哪怕表姐鬧到了顧家門口,他也一分錢沒給。
而表姐腦子更不清醒了,現在不止念叨我媽,還念叨我。
其實從表姐生孩子開始,我就養成了一個好習慣。
每當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會去醫院轉轉。
半個月后,我在醫院外看到曬太陽的表姐和大姨。
表姐坐著輪椅,大姨在后面推著。
表姐不管看到什麼,都嘿嘿嘿地笑著。
笑容是那麼純真,像個十幾歲的孩子。
而大姨一直跟在身后,不停地抹眼淚。
我走上前,丟了一張名片給大姨。
我笑著看她們,「表姐這情況,可以送去另一個醫院,很適合表姐的。」
在大姨防備和審視的目光中,我輕聲道:「這是我爸以前精神病的醫生名片。」
大姨對我破口大罵。
「向暖,你把我們一家害成這個樣子,你滿意了是不是!」
我依舊笑著。
「還不太滿意,如果表姐現在能立馬去死,我就滿意了。」
表姐也跟著我笑,時不時地鼓掌,歪著頭看我,嘴里吱吱哇哇地說著:「我該死,我真該死,葉佩,我馬上就來找你啦!」
今天的陽光真好,恰如我媽媽離開的那天。
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我望著天空。
媽媽,她瘋了。
你看到后高興嗎?
我回了家。
這些年我很辛苦,恨那麼多人,真的好累好累。
如今塵埃落定,我去給媽媽上了墳,有一只漂亮的蝴蝶飛到了我的肩頭。
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和安慰涌入我的心間。
我笑著揮手再見。
我回到學校申請出國。
申請交上去,我換了電話號碼,去看了外婆,又去看了同學和好友。
我去了云南,在各處風情各異的古鎮里,享受了三個月的美好時光。
等我回來后,申請下來了,我通過了。
我就上了國外的飛機。
我透過窗戶看著外面的風景,幾朵白云托著我們前行,恰如我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