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爾斯剛剛洗過澡,浴袍大敞,露出結實有力的小麥色胸肌和斑駁的傷疤。
我現在才有機會仔細地觀察這個雇傭兵。
三十歲出頭的模樣,頗具攻擊性的混血長相,棱角分明,俊逸邪氣,明明是戰場廝殺的職業,卻有一股冷靜、傲慢的氣質。
他朝我招手,我慢騰騰地挪了過去。
「瑪爾斯先生,我需要醫療物資……」
「當然可以。」他大咧咧地坐在床上,單手握著一只黑色手機。
我感覺很熟悉,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那是樓奕然的手機,背面還貼著我畫的 Q 版樓奕然!
他饒有興致地劃來劃去,分神地看了我一眼:
「在這之前,我希望 Miss.LAN 給我講一個故事。
「《羊脂球》,好嗎?」
4.
不好!
我用了一秒鐘回憶故事梗概,反應過來他在嘲諷我。
可能是我的抗拒太明顯。
瑪爾斯笑了笑,我眼前一花,就被他掐著脖子摁在床上。
他的手逐漸地用力,大腦缺氧的眩暈伴隨窒息感泛上來,他松手的瞬間,我立刻狼狽地咳嗽。
瑪爾斯把手機扔給我,讓我找出故事原文,一字一句地念給他聽。
「……」
這貨不會是巨嬰吧?看起來也有個三十歲了,還他媽聽故事呢。
我默默地咒罵了他一萬遍,表面上還得滿是求生欲地百度百科。
樓奕然那個比為了逼自己學英語,把手機的默認語言調成了英文。
我看得頭暈眼花,反手調回漢語,點開綠色對話框 App。
瑪爾斯就貼在我身后,銅墻鐵壁般的肌肉燙得像火。他低笑了一聲:「小姑娘,我知道這是微信,身處劣勢的時候,不要跟強者耍手段。
」
……我去尼瑪的強者。
我心底吐槽「好為人師」真是中年人的通病,國際友人也不例外,然后訕訕地關掉。
我還是找出了《羊脂球》的英文版,按照他的要求,一字一句地念下去。
瑪爾斯閉目合眸,好像完全不感興趣,呼吸越來越清淺。
直到他的眼球不再活動,我放低聲音,叫他的名字。
他沒有回應。
我放下心來,躡手躡腳地去柜櫥翻找藥箱,緊挨在旁邊的是瑪爾斯的武器展柜,距離我最近的槍支,是一支格洛克 17。
我的心跳像在擂鼓,寂靜的房間內,從胸腔轟鳴到耳畔。
鬼使神差地,我掀開玻璃封蓋,摸到槍柄的瞬間,一只白皙卻帶著傷疤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惡魔般的低語在我耳邊呢喃:「小姑娘,你不乖。」
冷汗瞬間浸濕了我的后背。
瑪爾斯握著槍柄,上膛,抵在我的太陽穴。
「起來,到浴室去。」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雙腿仿佛失去了知覺,變成兩根麻木的棍子,干癟地向浴室挪動。
說是浴室,實際上只是一間雜物房,放了一個裝滿冰塊和冷水的大鐵盆。
我稍微猶豫幾秒,瑪爾斯就猛推了我一把,把我推進盆里。
刺骨冰涼的水浸透衣服,我打個寒戰。
瑪爾斯掐住我的脖子,把我面朝上摁進水底。
「我靠!放開唔……」
我四肢無力地掙扎,禁錮在脖頸上的那只手卻紋絲不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意識開始渙散,肺部的氧氣也已經耗光,無數氣泡越過我的臉。
而后身體一輕,我被瑪爾斯單手拉出水面。
我嗆出幾口冰水,還沒來得及慶幸劫后余生,后頸又被大力壓迫,摁進鐵桶邊的冰塊中。
冷透了。
就像在冰天雪地中,蓋著冰疙瘩睡覺一樣。
我上下牙打戰,頭頂響起瑪爾斯愉悅的笑聲。
他說:「小姑娘,現在,換我給你講故事了。
「這個故事,叫《農夫與蛇》。」
我聽著瑪爾斯堪稱溫柔的聲線,講完了整個故事。
然后我明白了。
他是個瘋子。
他每講一句,就把我摁進水里窒息。
下一句說完,又把我埋進冰塊里,欣賞我瑟瑟發抖的丑態。
我被折磨得丟了半條命。
結束的時候,瑪爾斯扔給我一袋醫療物資。
抗生素、阿司匹林、醫用酒精、紗布。
全部都是一人份。
我回到廠房,雙腳虛浮地朝樓奕然走去。
樓奕然攬著我的雙臂緊繃:「阿嵐,他對你……做了什麼?」
「沒什麼。」
我回避了他的問題,把藥塞給他,滿身疲憊:「我累了,給我找個隱蔽的地方,讓我睡一會兒……」
我蜷縮在醫療隊圍成的人墻中間,身旁是重新昏迷的趙醫生。
這是入境敘利亞以來,我第一次感到溫暖。
在這種荒唐的處境下。
我苦笑著解開不成樣子的馬尾辮。
我戴了一條既寬又厚的發帶,從沒有人懷疑發帶之下潛藏著辛秘。
樓奕然直愣愣地盯著我手里的聯絡工具。
「……小天才電話手表?」
我尷尬地點頭。
之前在樓奕然的微信里翻到他的戰友,備注正在敘利亞維和,我記下了那個人的號碼。
樓奕然所在的醫療隊,隸屬于中國駐敘利亞維和部隊官兵,被雇傭兵劫持,可以認為維和部隊的安全遭遇挑釁。
哈馬舍爾德三原則已經不再是維和部隊的禁錮,他們可以基于自衛營救我們。
我按下發送鍵,然后兩眼一黑。
5.
我發燒了,一度燒到 40 度。
大腦昏沉和喉嚨腫痛,讓我遲鈍得像老舊默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