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進宮后帶回了一個姑娘。可巧,我省親回家也帶回一個少年。
「夫君,他柔弱不能自理。」我搶在夫君說話前,好言相勸。
他身后的姑娘剛憋出來的眼淚,尷尬地晾在臉上。
夫君冷著眼掠過我的肩,落在我身后的少年,笑著說:「夫人,真會開玩笑。」
1.
哪的話,我夫君從未覺得我幽默過。
「先送二位下去休息,」夫君對隨從說,眼神卻落在我身上,「我與夫人好好談談。」
他話沒說完,我身后的少年立馬拉住我的手,眼底一紅:「姐姐,你別離開我。」
少年的手白嫩卻干燥有勁,蹭得我臉上一紅。
「有什麼事,夫君但說無妨。」
夫君斂起笑意,沉著眼不說話。
我猶豫著想抽回手,剛有一點想松開的苗頭,少年手上一緊,攔腰從后頭將我抱住:「哥哥大人有大量,是我不好,是我惹哥哥生氣了。」
「誰是你哥哥?」夫君語氣淡得如寒冰刺人,直盯著少年落在我身上的手。
我咳嗽一聲,對少年說:「要不,你先下去?」
少年扭過頭,眼淚空懸,卷著我的衣袖,哼哼唧唧。
「我要住姐姐的房里。」他奶聲軟氣,小心翼翼地撒嬌。
真一副,柔弱不能自理。
惹人憐。
2.
書房里,夫君輕抹梅子茶的杯沿,架在爐子上。
他動作利落,擦拭輕柔專注。
慢條斯理,溫水煮青蛙。
是很生氣了。
「妹妹,叫什麼名字?」我問跪在角落里,夫君帶回來的那姑娘。
「妾名喚……」
她話還沒說完,夫君一個放杯的聲響,嚇得她一聲不吭。
「夫人這聲妹妹,叫得倒是挺順口。」他的語氣波瀾不興。
「人叫你哥哥,夫君何必氣惱?」我真心寬慰,「總好過一上來叫你叔叔的,年齡擺在那呢,占了便宜還生氣。
」
他聞言一笑,皮笑肉不笑,直呼我大名:「李安若,你是覺著為夫如今幾歲?」
說實話,夫君這張臉甚是年輕,尤其穿上緋色官服,騎馬過長街。
惹眼得很。
只是他十幾歲便一舉高中,宦海浮沉多年,喜怒不形于色。
城府寫在年少成名的威望上,活像只不露尾巴的老狐貍。
「雖說嫁給他是榮寵不盡,」當時提親時,我阿爹看著我說,「只是我這嬌嬌,怕是要被他吃死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我與夫君,門當戶對,京中名望。
本該舉案齊眉,奈何他心里有人。
人在深宮。
娘娘大氣,夫君甫一入宮,便賞了一小娘子。
眼前跪地的姑娘,別的沒什麼,只是這張臉像極了娘娘。
也不知道膈應誰呢。
「他是怎麼回事?」夫君遞給我一盞梅子茶,好似談論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我府中不收來路不明的人。」
我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姑娘,面上一紅,難得軟著聲音喊他一聲「夫君」,勾勾手讓他耳朵靠近點小聲說話。
他見我這樣,有些意外,眼里一瞬閃過星光,側過身子,略靠近我。
卻也不太近,坐直著后背,不過分旖旎。
只是這眼落我臉上,就沒移開過了。
「都是我的錯。」我氣息纏繞著他的耳側,滿是懊悔。
「夫人但說無妨。」他語氣好生溫柔。
滿臉寫著「我就知道你被人騙了」的篤定。
「為夫自有辦法解決。」他轉眼看我,又恢復那種勝券在握的自信。
「我……」我扭扭捏捏,臉上卻生出些嬌羞,貼著他的耳朵,「是我酒后亂性,輕薄了他。」
說完離他遠了些,一臉無辜:「夫君總教我為人應仰無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我是斷斷不能始亂終棄的。
」
他的臉白了又白,疑心自己聽錯了,手握著茶杯懸在半空。
后角落里跪地的姑娘憋不住,撲哧笑出聲。
他方緩過神,盯著我一張羞紅的臉,面色黑得嚇人。
3.
省親這事,原先夫君是不同意的。
因我阿娘不喜歡他:「藺季的心不在你這,這日子不好過。」
可不,洞房花燭那夜,他就被喊到宮里面圣。
第二天,我前腳剛自個奉完公婆茶,后腳就被差到宮里面見娘娘。
娘娘端坐高位,真真是個名動京城的美人。
我跪地舉著熱茶,燙得手都沒知覺了,也不敢晃動。
茶稍稍溫了,立馬遣人再灌燙水,反反復復。
過了晌午,殿前靜得只有知了叫個不停,暑氣如熱浪。
也不見人來求情。
婢子對她小聲說:「前頭早散了朝,藺大人的馬車早早回府里了。」
娘娘心滿意足,步態輕盈地從高位上下來。
站在我面前,俯視我:「聽聞藺季求娶你時,委實倉促了些,連聘禮都沒來得及備全。」
「今兒賞你這步搖,」她取下自個頭上有些年歲的步搖,硬生生地插在我發上,「祝你,年年如昨夜。」
出了宮門,我就中暑了,直直倒在馬車前。
再醒過來,已是習習涼夜。
手上灼燒處被藥膏一點點填補,我睜開眼,以為是自個夫君。
卻是個婢子。
見我醒來,她立馬抬頭看向坐在門邊的藺季。
卻不敢開口喚他,因為他手里輕輕捏著娘娘賞賜我的步搖。
看得出神。
4.
當晚我就打包東西回娘家。
半路上,被我當王妃的長姐,差人帶去了王府。
王府懸著白燈籠,在風里打了個旋。
「王爺夜里薨得突然,小姐您快去寬慰寬慰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