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樊子韻那麼喜歡柳長青,那柳長青的心,我就一定要得到!
柳長青身體是真的孱弱,踢轎門時一個重心不穩跌進了轎子里,趴在我腳邊。
那雙仰望我的眼睛真好看,難怪那麼多人喜歡高高在上,這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快樂。
但我不能樂出聲來,免得平白惹人非議,想了想,我鄭重其事地說道:「其實,世子大可不必行此大禮,阿喜委實有些受寵若驚。」
說完彎腰去扶他,好巧不巧,我手里的團扇不太聽我指揮,「啪」的一聲呼他臉上了。
想來力道不小,陪在轎子外的奶娘都聽到了,她小聲問我要不要緊。
可柳長青蒼白的面頰卻只泛起些許紅絲,可見真如傳聞般病得不輕。
哦,是中毒太深。
因為接觸到他冰冷的手指時,我就不動聲色地按中了他的脈搏。
他身體有一瞬間僵硬,繼而借著我的力道坐起來,呼吸急促,似憋著咳嗽,臉上卻依舊蒼白。
我暗自撇嘴,面上卻十分擔憂道:「你不必壓著,咳出來會好一些。」
我話音剛落,柳長青便劇烈地咳嗽起來,我想了想,還是伸手在他背心處替他順氣,感受他孱弱的背脊又是一僵,繼而咳得更加劇烈了。
因著他身體實在不好,我們只拜了天地,他就與我一同入了洞房,再沒有力氣喝合巹酒,更不要說出去應付賓客了。
我將奶娘和自小伺候的小辛趕出房間,
奶娘欲言又止,我側頭讓她看清楚昏倒在榻上的柳長青。
意思很明顯,此種情形,實在洞房不了。
奶娘這才悻悻地退出去。
我嘆了口氣,將身上的繁復嫁妝與頭冠環佩卸下,替柳長青也除了身上的外衣,這才坐在床邊仔細地把脈,脈象時而很微弱,時而狂跳不止。
中毒多年,毒性很烈,卻又有另一種溫和的毒藥牽制著。
一抬眼,撞進兩汪幽潭,星星點點。
我收回手想摸一摸自己「怦怦」跳的胸口,好在忍住了,我直言他中毒了。
「不解毒的話,你這身體最多也就活個兩三年了。」
柳長青執起我的手,摩挲我食指上的繭子,我不爭氣地紅了臉,又羞又尬。
先勇侯靠軍功發家,我雖是女子,也跟著樊子銘學過幾招,經常練劍,一雙手不說粗糙,卻絕算不上細膩。
「阿喜可知我是如何中毒的?」
我搖頭,這個是你們王府的機密了吧,外界沒有傳言,我一個困在四方天里的女子哪能知道呢。
房里的燭火「噼啪」響,柳長青幽幽開口:「十六年前,圣君正值壯年,并沒有立……皇子為太子的打算,我體內有一份溫和的毒,是圣君所賜……不會死,毒解了便可與常人無異。」
那種溫和的毒藥確實不會死,卻會日日消耗人的氣血,使人久病不愈,柳長青中毒太久,解了毒也極難恢復正常人體魄了。
我驚出一身冷汗,這可不是我該知道的秘密啊。
我抽了抽手,沒抽動,但手心已經一片濕潤,嚇得。
我只想好好地、平平淡淡地過完我這一生,柳長青卻不給我機會,他咳嗽幾聲繼續送我上「高速死亡之車」。
他勾唇冷笑,眼底射出犀利的光:「另一種毒,乃是父王不知從哪兒得來圣君即將立我為太子的消息,當天夜里給我灌下的。
」
那時的柳長青也才四五歲啊,心底生出一點點疼惜,我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順便輕輕揩一點點油。
這手背,比我的還滑嫩。
「后來母妃為我尋遍名醫,用藥將兩種毒互相牽制拉扯,否則,我的阿喜啊,可真要守望門寡了。」
一聲「我的阿喜」纏綿繾綣,整得我們倆相愛了很久似的,加上他這張蒼白虛弱又極具攻擊性的臉,簡直。攝人心魄。
「你這毒我能解。」
只不過解了也就能多活個幾年罷了,他的肺部已經被毒藥腐蝕得太過嚴重,已經衰竭,供不了他如普通人一般的體魄與壽命。
「阿喜想要什麼呢?」
柳長青不愧以聰慧聞名,我尚未開口,他就知道我想從他這里得到什麼。
我也不遮掩,直言:「我要,柳長青一生只有我一個妻子,哪怕我死了也絕不能續娶。」
樊子韻在乎什麼,我偏不讓她得償所愿。
柳長青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將我扯進懷里,啞著嗓子承諾:「阿喜放心,我此一生絕不會有第二個女人。」
我要的并非他一個口頭承諾,次日我們進宮謝恩,柳長青在圣君面前親自許諾:
「長青半生沉疴,了無生趣,直到遇見阿喜,長青的生命才有了常人有的光華。圣君在上,長青在您面前立誓,此生只阿喜一個妻子,若有違,便叫世人日日唾棄,死后不入輪回。」
日出跨越山巒、屋檐傾瀉在那道瘦弱卻挺拔的身姿上,他側頭看向我,眼底蕩漾的笑意與日光融為一體。
我想我先完了,既如此,別說一個樊子韻,十個樊子韻都不能肖想我的人。
歸寧之日,我以照顧柳長青為由,只打發了奶娘等人回去報信,我沒有回去,樊子韻卻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