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半晌,開口道:「王妃娘娘,圣君定的是王府與侯府的婚約,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如何能擔此重任?」
我十分意外樊子韻的大膽,在她開口時,母親頓時面色大變,朝她色厲內荏地呵斥:「你這孽障,還不快閉嘴。」
樊子韻卻并沒有被她嚇住,反而堅定地看著長沙王妃道:「更何況,兩個人能否聊得來,也得相處過才知道。不若王妃帶著世子在樊家住下,一個月后再做決定如何?」
長沙王妃和柳長青并沒有住在樊府,長沙王在京城有自己的王府,如何能失禮到住進樊府,但是長沙王妃采納了樊子韻的提議。
父親和母親鐵青著臉送走長沙王妃兩人后,當場發作,母親甩了樊子韻一個響亮的耳光,厲聲呵斥:「樊子韻,你真是要氣死我你才甘心!」
「你要記住你的身份!莫要壞了先勇侯府的名聲!」
瞧著事態有些嚴重,我拉了繼續怒罵的她,將心中所想說出:「母親,子韻喜歡那長青世子,就讓她嫁過去吧。」
誰知我這話炸開了鍋,母親臉色漲紫,摟了我心疼道:「我的好囡囡,你莫要如此愚笨,不論付出什麼,我定會讓你嫁到王府去的。」
哥哥樊子逸猶豫一瞬,也道:「是啊,阿喜莫怕,哥哥不會讓她搶了你的夫婿的。」
弟弟樊子銘更直接,跳起來指著樊子韻罵她癡心妄想。
然后我看著樊子韻盯著我冷笑:「讓給我?樊喜你是個什麼東西,憑什麼說讓給我!你霸占我的身份地位十六年,如今又搶我的夫婿,卻反過來說讓給我?
「虛偽!你等著吧,屬于我的,別說是那樣俊美的夫婿,就是你身上戴著的手鐲,我都會一一搶回來的!」
樊子韻說完轉身就走,不管母親在她身后氣急敗壞地責罵,急得只掉眼淚。
樊子韻每天早出晚歸到王府與柳長青培養感情,走得光明磊落,贏得不少青年文人世家子弟的夸贊。
但長沙王妃最后還是點了我做柳長青的世子妃。
樊子韻深受打擊,關在屋子里打打砸砸,母親心情也不好,肉眼可見地消瘦下去。
出嫁前夕,夜深露重,奶娘猶猶豫豫地說母親為了明日之事憂心不已,廚房溫的燕窩也沒動兩口,輾轉難眠。
我思忖半晌,還是決定去勸勸。
那長青世子雖長得身嬌體弱、俊美無雙,但他聰慧過人還是個命短的,這樣的人心思實在不是我能駕馭得了的。
我去時院子靜悄悄的,母親的貼身丫頭碧云姑姑親自守在門外。
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過,我以前并沒有多想,現在卻忍不住質疑。
于是我悄悄翻墻進了院子,摸到主院,屋子里亮著燭火,倒映出三個人影。
這麼晚了,難道爹爹和哥哥也因今日之事來勸慰母親的嗎?
我微微一笑,心底又暖又滿,到底是一家人,都心系著彼此。
這時聽得母親十分憂心地說道:「這可怎麼是好?如今阿韻鐵了心要入嫁王府,這不是要了我的命嗎?」
我一愣,還從未聽母親這般溫柔地叫過樊子韻一聲「阿韻」。
父親沉著聲音道:「亂想什麼!先叫阿喜嫁過去,若那柳長青還活著,讓阿喜病逝就是了,到時候阿韻嫁過去雖是續弦,到底能叫她如愿。」
2.
我推門的手頓住在半空不斷顫抖,腦子被父親這話轟得血肉模糊,咬破了舌尖才堪堪冷靜下來。
原來,先勇侯府的嫡長女還未出生時,柳長青就得了急病,幾度流連鬼門關。
父親和母親想盡辦法,最后得了招「貍貓換太子」的法子,將我和樊子韻調換了身份。
把我立在侯府,替樊子韻擋下可能背負的「克夫」「望門寡」,甚至以后的「寡婦」惡名。
樊子逸:「不行,阿喜也是我們的家人。不若還是將她們一同嫁入王府吧,好歹還有個照應。」
母親依舊憂愁,道:「我不同意,阿韻這般直率單純,入了王府會被啃得……況且,我怎忍心叫她做妾。」
父親不耐煩道:「不要婦人之心,莫要再多生事端,這事就這麼定了。」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回去的,沒驚動任何人,奶娘也不見了影子。
我總以為我與樊子韻是意外錯換了人生,卻原來,這一切都只是他們精心策劃保護樊子韻的游戲。
這十幾年,好像做了場夢,又美又溫馨。
我鳳冠霞帔拜別父母時,深深地屈下自己的膝蓋,算我一個人的無聲告別。
他們目的不純粹,甚至還想要我的命,可這十六年來的情誼倒并非全是虛假。
至少,毫不知情的樊子銘背我上花轎時落了一路的淚,我舉著扇子輕輕敲了敲他的頭。
「樊子銘,你若是因為哭得太多看不清路把我摔了,我可得天天回來盯著你寫策論了。」
我知道,自幼習武的他即使閉著眼睛,也不可能把我摔了,所以,先勇侯府,我都不會再回來了。
至于想我得了急病去世讓樊子韻上位這事兒,到底是我無聲無息為她織嫁衣,還是她樊子韻一生求而不得,日日戀火焚身耗干精氣神,呵,各憑本事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