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先勇侯府嬌養了十六年的假小姐。今天是先勇侯府真千金的回歸禮,母親一臉晦氣捏著鼻子喝了她的認親茶。
弟弟樊子銘一桿紅纓槍直指樊子韻面門,揚言永遠不可能承認她。
晚上,母親到我房里摟著我心肝寶貝地安慰了一通,并表示我永遠是侯府最尊貴的嫡小姐。
看著鏡子里那張與母親七八分相似的臉,我陷入了沉思。
1.
我叫樊喜,歡喜的喜。
據說先勇侯得嫡長女,喜不自勝,大醉一場,醒來給我取名「喜」,意為歡喜。
我還有一個嫡親的哥哥樊子逸,自小對我寵愛有加,毫不客氣地說,這十六年我過得非常好。
高床軟枕、金銀珠寶、精美食物、家人疼愛……我什麼都有了。
過了半年,我們及笄了。
長沙王妃攜同長沙王世子進京觀禮,以及商議兩家的婚事。
這樁婚事是圣君口頭定下的。
據說長沙王世子幼時聰敏過人,頗有甘羅之才,極得圣君喜愛。十幾年前的先勇侯府圣眷正濃,先勇侯夫人剛懷了身孕,圣君便親口定下這樁婚事。
這本是喜事,誰知先勇侯的嫡長女還沒出生,長沙王世子卻患了重病,很難活到及冠。
我自幼時便知道有這麼一個聰慧至極卻遭天妒英才的病秧子未婚夫。
我和樊子韻都是由京里最有福氣的平遠侯老夫人加笈,也第一次見了傳聞中的小甘羅——柳長青。
端午已過,天氣已經十分炎熱,京中人人換上了輕薄衣衫,柳長青身長玉立,一身雪白衣裙,外面卻罩了件火紅狐貍披風,十分打眼。
許是常年纏綿病榻,他臉色極白,在陽光下敷上一層瑩白的光,卻是英眉鳳眼,高鼻薄唇,顴骨與下頜棱角分明,柔弱中帶著幾分銳利。
按說柳長青今年已經二十了,長沙王府卻并沒有替他加冠,他銀灰的長發僅用一根紅色頭繩扎起,微風吹過,拂起他鬢下兩縷頭發。
這種介于青年與少年的氣質,吸引了不只我和樊子韻,還有堂中的大姑娘小媳婦,個個面若桃李掩唇而笑,偷偷拿了一雙瀲若秋波的美目去瞧他,又似怕被人窺探到自己的行為,又情難自禁。
可惜,柳長青一陣狂咳,胸膛劇烈起伏,嗓子如那破風箱似的拉起來后,姑娘們桃粉色的臉頃刻雪白,勸退了不少人。
等他停下來時,捂在嘴里的白手帕透出點點殷紅,襯出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更加蒼白,手上的血管清晰可見。
這回姑娘們是全拿了帕子捂住自己怦怦跳的胸口,我甚至聽到許多小姑娘唏噓:「好險啊,差點就將一顆真心交付出去了。」
「沒想到長青世子身體竟然差到如此地步,你們說,這先勇侯府會讓哪位嫁過去啊?」
「嫁過去隨時都可能會守寡呢。」
「嘖嘖……這可真難抉擇呢。一邊是養在身邊疼愛的養女,一邊是沒什麼感情的親生女兒……」
「我敢肯定是樊子韻,你們看侯夫人看她時那厭煩的目光,顯然是不喜歡她的,送去沖喜是最好不過的了。」
你們操心的可真多,差點兒交付真心的時候可沒想起來我們兩家有婚約。
我轉頭去看樊子韻,她一雙桃花美目緊緊地盯著柳長青,眼里是驚艷、是心疼,是志在必得。
我和樊子韻的及笄禮,柳長青卻成了主角,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誰都沒有在意。
客人散去,長沙王妃和柳長青留了下來,兩家人坐下來長談,因兩家都不避諱小輩,所以我和樊子韻、柳長青我們三個當事人都在場。
我面色如常,端得是矜持得體,心下卻不斷嘀咕,說好的男女大防呢。
長沙王妃與母親敘了場舊,先是滿含淚珠地表示對先勇侯府愿意履行婚約的感激,又萬分歉意地敘說柳長青身體不好委屈了侯府姑娘,最后表示,不管哪位姑娘嫁過去都會當親閨女對待。
柳長青配合地咳嗽幾聲。
長沙王妃:「他們小兩口大婚后,王府大小事情便都由世子妃做主。」
母親十分共情地掉了淚珠,拉著王妃的手嘆道:「長青是有大才的人,得該配個有才情的才能與他琴瑟和鳴。」
說著憐愛地看向我,又拉過我的手,對長沙王妃道:「我原也不知道會有兩個女兒這趟子事情,阿喜是我與侯爺傾注了心血按照皇家宗婦培養的,在外也頗有些才名,倒也能與長青舉案齊眉。」
長沙王妃看向我,又看向樊子韻,最后詢問柳長青:「青兒,你意下如何?」
柳長青咳了一聲,鳳眼低垂,低聲道:「母妃決定就好。」
長沙王妃沉吟半晌,道:「青兒這孩子自從得了病后便十分孤僻,若能有個心有靈犀之人相伴那真是太好了。」
言下之意在座的各位都明白,似乎是件皆大歡喜的事,大家都舒心地笑了,只有樊子韻滿臉難受。
她被找回來之前被父親手下的人收養著,那家人姓陳,家境一般,子女還多,據說女孩子都只開了蒙,不曾有多余的錢給她們請才藝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