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和我在一起時,他不敢冒一點點險。
我坐在船頭撥弄了一會兒荷花,余光看到沈敬修正襟危坐,無聊極了。
我站起來取了笛子:「敬修哥,我給你吹笛子好不好。」
帶著箏出行不方便,我臨上船隨手抽了個笛子。
「嗯。」
我認真地把它放在口邊,然后用力吹氣。
一道尖銳的聲音驚起了水面的鷺。
我磕磕絆絆地移動手指,吹奏了連水鳥都聽不下去的「樂曲」。
我本來就不會吹笛子,以前試著學過,堪稱魔音繞梁。
我狡黠地笑笑,想順勢告訴沈敬修,我也沒有他想得那麼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用總覺得我是不可觸碰的「仙女」。
沒想到沈敬修面不改色,認真點頭:「好聽。」
……
我只好換個方式樹立他的信心。
「過幾天你帶我去校場射箭吧。」
然而我們還沒來得及去射箭,就收到了老家傳來的急書。
我父親去世了。
父親在母親離世后絕不續娶,在我嫁給衛家之后就回了老家,陪伴葬在那里的母親。
老家巫陽,隔著重重的山水,來往書信都不容易。
這麼多年,我一直瞞著他被梁赫奪去的事情,幸好這宮廷丑聞皇家也有心壓下,他一直以為我與衛跡幸福和滿。
本想著和沈敬修的事定下來之后,我便回老家探望父親,沒想到如此突然。
事至如今,我終有了天地之大,孑然一身之感。
哪怕之前他與我相隔萬里,我也總有封封家書的牽掛,如今,最后一根聯系的絲線,也斷掉了。
沈敬修知道消息之后什麼也沒有說,而是立刻有條不紊地安排人備好了馬車和所需的一切用品,然后他才回房見我。
9
我背對著沈敬修打理隨身衣物,拼命咬著嘴唇不讓聲音發出來。
沈敬修就站在門口,沉默得一如既往。
正在我努力把眼淚逼回去的時候,從身后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臂膀有力而炙熱。
「音令,還有我。」
「你……別哭。」
沈敬修不會說什麼情話,但馬車里為我細細鋪好了軟墊。
他哄我的唯一方式就是送吃的。明明我們還在路上奔波,他卻總有各式的糕點零嘴塞給我。
半個多月的奔走,我們終于抵達了巫陽。
父親的靈柩停不了這麼長時間,在我們回來之前就已下葬。
天色已晚,老管家宋伯招待了我和沈敬修。
宋伯讓廚房做了不少地道的巫陽菜,我端著碗,強撐著給沈敬修夾菜,讓他嘗嘗我們老家的味道。
沈敬修卻是一直盯著我,我夾什麼就吃什麼,毫不在意碗里裝了什麼。
準確來說,從接到父親離世的急書以來,沈敬修就一直看著我,生怕我受不得刺激的樣子。
我只好放下筷子,認真地看他:「你別擔心我,總是要有接受的過程啊。」
就像沈伯母說的,沈敬修總把我當成記憶中那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一點委屈都怕我受不得。
「沈敬修,我已經不是以前的小丫頭啦。」
我故作失望地嘆了口氣:「怎麼樣才可以向你證明,我也可以為你獨當一面呢。」
沈敬修臉色一緊:「不用。」
「一會兒我和你去看看岳父吧。」
他這聲「岳父」叫得倒是順口,我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他面上不顯,耳廓的薄紅卻早已出賣了他。
一路風塵仆仆,宋伯給我們準備了衣服,換了衣服之后,我和沈敬修去了墓地,讓他的部下都留在了府里。
沒想到我和沈敬修剛剛跪在碑前,幾支利箭就破空而來,沈敬修一把把我拉到懷里護住,另一只手抽出了刀。
幾個黑衣人從樹叢中躥出來,以沈敬修的能力,對付他們并不難,只是他匆忙出來,只帶了短刃,又要護著我,幾個人頻頻近身,沈敬修抬刀去擋上面劈下來的劍,另一人則立刻劃向他的腰,沈敬修往后退了一步,衣服還是被劃了深深一道,腰間配飾全部掉下。
我認出了一個意外的東西。
虎符!
黑衣人反應極快,趁著沈敬修又被圍住,立刻奪符而逃。
其他人也不戀戰,轉身就鉆回了樹林。
他們分明就是為了拿虎符來的!
樹林黑暗幽深,岑寂無聲,仿佛一只陰沉的巨獸,隨時要吞噬一切。
沈敬修扭頭向我:「虎符至關重要,如果被他們帶走,后果不堪設想。那邊靠近人家,你在那里等著。我剛剛已經發了煙彈,一會兒會有人來支援,你別害怕。」
我當然明白,這些人多半是越國細作,一旦拿到沈敬修虎符,極可能與越國里應外合,如今之計,還是要追回虎符。
只是敵人在暗,我們在明,誰能知道這些人鉆入林子是走投無路還是請君入甕。
「萬事小心。」
我握住了沈敬修的手。
他點點頭。
夜幕四垂,黑暗的壓迫感再次向我襲來,紙燈里的燭火漸漸燃盡,我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幾步,想更靠近人家借助一點燈火的亮度。
黑暗侵蝕了我的時間感,直到遠處密林上空炸起一朵火花,我猛地回神。
這是沈敬修發的,可能是求救,也可能只是指引部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