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她們這種無意義的挑釁,我幾乎都不用費什麼腦筋。
我微微一笑,半真半假地調侃道:「或許,也可以叫我衛夫人。」
顏九娘臉色立刻變了。
周蕊伸長了脖子:「你不要臉!」
連帶著蝴蝶流蘇都撲騰了起來。
我笑意盈盈地看向顏九娘:「衛跡明媒正娶十里紅妝,我們一沒和離,二無休書,我想破鏡重圓,有何不可?」
我雖然面上帶笑,說這話卻是忍著惡心。
我被奪走半年就立刻續娶,與沈敬修一比,更是讓我意識到了他的懦弱無能。在宮中支撐著我的那層裝點錦布被生生撕開,我才意識到過往「大度」的自己多麼愚蠢可笑!
破鏡重圓?
呵。
不過,要推顏尚書一把,只能出此下策。
他在衛跡與佟翰林之間搖擺不定,我就讓他知道,與衛家的「聯姻」,并不可靠。
顏九娘語氣輕柔:「太妃娘娘說笑了。」
我勢要把囂張跋扈進行到底:「沒有說笑,可惜我這人心胸不夠寬,怕是不能讓顏小姐做妾呢。」
周蕊一甩袖子:「你也配在這里!惡毒女人,我早就知道,你害死過多少人?先太子還有皇子,有多少死在你手里,你們才爬上來的?」
周圍的女子臉色俱是一變。
顏九娘趕緊扯了一把周蕊。
蠢。
我本就知道周蕊不聰明,沒想到竟然蠢笨到這種程度?
這不是上趕著給我送人頭嗎?
顏九娘趕緊屈身行禮:「蕊兒一時口不擇言,胡言亂語,娘娘恕罪。」
我卻全無了笑意:「口不擇言還是聽人教唆?竟然敢妄議朝政,誹謗當今圣上得位不正?周姑娘閨閣之中,如何聽得這胡言亂語,怕是周大人沒少言傳身教吧。
」
周蕊終于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跟著跪了下來。
我終于露出當年攪弄后宮的威儀來:「泠太妃早已死在山匪內亂中,如今的我,不過是寄居沈家的趙家小女。只是周小姐如此妄言,怕是任何一個大梁子民都不能容忍吧。」
我早就提醒過衛晟,我趙音令能從宮中活著出來,早就不是任人宰割的閨閣女了,可是總有人跟他一樣拎不清,全當閨中女兒爭吵斗嘴。
那就勢必給自己家族惹來殺身大禍了。
給顏九娘這邊攪完渾水之后,我按照小廝的報信繞去了蒹葭叢后的小亭。
衛跡果然在那里。
他站在亭邊,反復摩挲手上的一根玉簫。
我輕輕提起羅裙,小心翼翼地踩著石橋進了亭子。
衛跡見了我,驚訝不已:「你怎麼來了?」
我含情脈脈、笑容親切,仰著頭用溫柔似水的眼神看著他:
「聽說你近日與顏九娘感情不和?」
「恭喜。」
7
我并未久待,只要流言能傳出去,給他們些遐想空間便可。
顏尚書的兩個女兒,就是他兩個陣營的棋子。
舊權臣衛氏一黨與梁允扶持的新貴佟氏一族。
因后者聯姻尚未確定,顏尚書總是對衛氏更傾向些。
不如讓流言再傳一傳,都說我要與衛跡破鏡重圓,顏九娘這枚聯姻的棋子就不再穩固了,顏尚書自然會如我和梁允所愿,轉投佟家。
顏尚書心里比誰都清楚,當年衛跡匆忙娶了顏九娘,肯定不是兩情相悅,都是衛晟那個老狐貍利益攸關一手操辦,至于衛跡后來說的「舉案齊眉情誼深厚」我也不想深究是真是假,只是如今衛家岌岌可危,如果我「真的」
對衛跡舊情難忘,便足以把衛家救回來,縱然衛跡不想,但憑他軟弱無能的性子,到底還是會聽從父言,選對衛家最有利的那個。
那麼顏尚書與他的聯姻,便勢必破裂。
到底該怎麼選,顏尚書心里應當有數了。
我回了沈府,給梁允寫了信,細細描述了今日之事,把信傳出去之后,我站在檐下隨口問道:「沈將軍回來了嗎?」
軍務繁忙,今日的宴會他還是沒能去參加。
青盞點頭:「回來好一陣子了,一直在書房。」
「我去看看他。」
我還從未來過沈敬修的書房,往日他都是在練武場比較多。
敲了敲門,我又喊了一聲。
半晌,書房里才傳來一聲沉悶的答應。
我推門而入,腳步停住了。
沈敬修這種習武之人,就算有書房,也應該是弓刀箭弩,掛著地圖,零散幾本兵書,總不該是現在這樣。
上好的梨木雕花的幾案,筆墨紙硯一應俱全,對面架子上還放著一個箏,箏旁花架上是一盆荷瓣素心春蘭,葉子在悠悠地搖動。
書架上更是擺滿了各種書籍,不乏古籍孤本,很多都是我求而不得的。
這個場景,無端讓我有幾分熟悉。
沈敬修坐在幾案前面,頭也沒抬,一邊研墨一邊在紙上寫些什麼。
我實在看不下去上好的硯臺被他粗礪的手法糟踐,走過去想幫他研墨,他卻把紙一團,干脆不寫了。
我這才意識到,沈敬修,似乎不太高興。
我蹲下身子,抬頭看他:
「怎麼了?」
沈敬修沒理我。
可以確認,是跟我生氣了。
我站起身看幾案上的小香爐,香爐是極好的紫砂,我只當是個擺件,畢竟沈敬修素來不喜這些東西,沒想到掀開,里面還積了些香灰,味道更是極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