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他是真心為我好,可是我這一生,從來都是身不由己。
我抬起頭,竭力撐出一個笑容:「允兒。」
「說不定你的泠娘娘也能把西丹翻個天呢。」
3
三天后,我踏上了去西丹的路。
梁允鉚足了勁給我送東西,似乎要把宮庫搬空。
我攔住了他:「這些好東西便宜西丹做什麼?只需要給我多備些刀具和毒藥就夠了。」
梁允垂著頭不說話。
臨行之前,我又細細地向梁允叮囑了一番:
「此次朝臣聯合請愿,怕是衛晟授意,他在朝中影響力如此之大,此人不能妄動,也不可久留。」
衛晟和衛跡還當我是衛家那個溫柔嫻靜的媳婦,可他們都忘了,若沒有半點心機,我如何能在兩年多就把后宮翻了天,又四兩撥千斤地把梁允扶上帝位。
他把我當傻子,我心里卻明白,他們父子嘴上喊著深明大義,心里卻欲把我除之而后快。衛跡到底怎麼想我不知道也不敢想,但衛晟肯定希望我趕緊客死他鄉,以免我向梁允進言,清算了他。
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滿嘴的仁義道德,卻是個實實在在的蠅利狗茍之輩。
思緒收回。如今送親的隊伍已經走了半月,再有幾日,就要到西丹界了。
兩國交域,有不少流寇散兵,更是危險。
還沒來得及開口提醒,馬車狠狠一震,我險些跌下去,緊接著就是一陣吵嚷和兵器相交的聲響。
「娘娘,是山匪!」
我果斷從馬車座側抽出一把匕首,掀開簾子下了車。
送親的兵士還在苦戰,已經沒剩下幾個,還有不少山匪圍在外面,我雖插翅難逃,他們卻只是觀望,沒有傷害我的意思。
我試探地開了口:「你們是來抓我的?」
為首的山匪騎著一匹紅鬃馬,見了我竟微微行禮:「太妃娘娘,勞煩您跟我們走一趟了。」
我雖不明白他們的意思,但人生已經跌到最底了,再慘能慘過去西丹和親嗎?
想到這里,索性就點點頭:「可以,但把其他人放了。」
他們也不在意,當今世道混亂,他們盤踞多年,兩國也不能將他們如何。山匪們也沒為難其他人,只是把珠寶箱子抬著,押著我回了山。
到了山上,他們也沒為難我,反而給我準備了一間干凈寬敞的房間,準備了不少吃食。
門口有人替換把守,見我開門也只是和善笑笑:「太妃娘娘不要擔心,我們不會傷害您。如果您想走走也可以,只是不能走太遠。」
我自幼在京城長大,后來就被先皇囚禁在深宮,與這些人毫無瓜葛,他們抓我過來,又如此客氣待我,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我借著出門透氣的機會大概摸了摸這里的布局,山匪盤踞多年,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們都狡兔三窟,想逃出去并不容易。
第二天晚上,我剛添了根燭火,房門從外面被人推開。
我皺了皺眉,抬眼看向來人。
進來的是一個青色腮胡的高大男人,我認識他,被帶上山那天,他就在山匪頭目的旁邊,估計是這里二把手一類的。
他見了我,粗粗拱手:「請太妃隨我下山。」
旋即,他又掏出來一封信:「這是沈將軍的手書。」
沈敬修。
這個名字對我來說已經有些陌生了。
但其實,嚴格地說,我與衛跡、沈敬修都是青梅竹馬。
當年,我們三家府第相連,只是我父親膝下無子,在我母親過世后又不肯續娶,所以衛跡和沈敬修常往來「照應門庭」,也許是沈伯伯把他從小就帶到軍營歷練的緣故,他雖只比我們大幾歲,卻要成熟沉穩很多。
記憶中的他,一直是沉默寡言的,比起衛跡帶些風雅的東西吟詩作對,沈敬修見了我,常常只是掏出一個紙盒來——
里面裝著的是八珍酥,軍營回來必經之路的一家老店,是我最喜歡的。
然后一言不發地塞給我,轉身就走。
后來我與衛跡成親,他隨沈伯伯去了南域,再后來我被先皇奪去,數年生死沉浮,這些故人都有些朦朧了。
手書上只有寥寥數語,大概意思是他正與越國交戰,無法抽身,拜托這群山匪先「劫走」我,他不日便會親自趕來接走我,到時候必有重謝。
沈家世代忠貞,沈伯伯和沈敬修都是正直到有些冷硬的性格,這次他竟讓山匪幫忙把我從和親的隊伍救下來,著實讓我非常意外。
只是這言簡意賅的風格與狂亂無章的字跡,確實像極了沈敬修。
沈敬修兵法謀略舞槍弄棒均是一絕,唯獨不愛溫書習字,動不動就丟了毛筆,被先生責罰,我那個時候最常做的就是帶著新毛筆爬上兩家的墻頭,給被罰站的沈敬修扔筆。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能在此時搭救我一把的,竟然是沈敬修。
男人繼續說道:「沈將軍身份特殊,與我們山匪聯系說出去不好聽,所以他只在山下等著,讓我把你送下去。
」
他說得有理,我點了點頭,跟他出了門。
除了男人之外,還有門口的三四個山匪一起跟著我,我停下腳步,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