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夕之間,他便從萬人之上的太子變為比庶人還不如的存在。
而我,正是奪權外戚的中堅力量。
先帝少子多女,我只是先帝二十幾個公主中的一個,甚至不是太后的親生血脈。
當初這場宮廷政變里,我這身體原來的主人不知出了多少力,才在太后臨朝之后立即被封為昌平長公主,并賜黃金萬兩宅邸無數。
我穿來之際,正逢被扶持的新皇后誕下皇子,太后一族有了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韋澤的父親,大齊名義上的國君,徹底失去作用。他被人灌下一杯毒酒,從此纏綿病榻,只剩一口氣吊著。韋澤的母親聞此噩耗哀痛不已,投湖自盡了。
所以韋澤恨我,理所應當。
他那日被抓起來,就是因為意圖行刺我,結果刀尖剛剛抵上我的脖子,就被侍衛生擒。
知道這些后,我忍不住長嘆一聲。
殺父弒母的仇人就在眼前,只要我還活著,韋澤的恨意便不會消弭。
可是沒辦法,生活再難也得過。
因為既不能把韋澤放走,還要防著他殺我。我只能一邊用鎖鏈把韋澤鎖在房里,保他衣食無憂但毫無自由,一邊每天跑去苦口相勸,試圖通過說理感化他。
才不過兩三天,我就發現這毫無用處。
韋澤對我的恨意沒有半分消減,甚至還比原來多出了幾分輕蔑。
因為經過這幾天我單方面的口頭輸出,他已經發現了我是個毫無城府的蠢貨。
為了提起繼續勸說韋澤的精神,我只好安慰自己也不算完全沒進步。至少韋澤現在會和我說話了,雖然每次都把我堵得啞口無言。
在確保我不會殺他之后,韋澤的回應一次比一次犀利惡毒。那時,我不知道這是他起了疑心在試探我。
畢竟真正經歷過宮變從媵妾之女爬上來的昌平公主再如何也不會被一個落魄皇子拿捏。
又是一次失敗的勸說。
「勸我放下?哪日你的至親全被陰毒小人害死再來和我說這話。」
「夠了!」我臉色變得很難看。
自從知道了韋澤的經歷,我一直對他有種憐惜之情,況且那些謀權奪位害人性命的惡事也不是我親自做的。所以每次對上韋澤的明嘲暗諷,我雖難受,但不會真的往心里去。
可這次辱罵涉及家人,我真的動氣了。
韋澤何等機敏的人,自然看出我的怒意。可他渾不在乎,甚至火上澆油:
「生氣了嗎?生氣了把我殺了便是。你們的狼心狗肺我早領略過。」
他的兇狠中帶著莽撞。
不知怎麼,聽到這話我的滿腔怒意忽然消散了。他表現得再怎麼狠辣,此時也不過是個受盡折辱的少年。
我嘆了口氣,望著他,很認真地說:「我不會殺你。」
這句話像是一個標志著我和昌平公主之間不同的信號。
韋澤垂著頭不做聲,倏爾,他抬起眼眸與我對視,緩慢但堅定地說:「你不是昌平。」
我愣在原地。
「這……這是可以說的嗎?」
看著我吃驚的表情,韋澤徹底證實了心中的猜想。
他湊過來,在我的耳邊輕聲說:「好奇我什麼時候知道的嗎?」
這能不好奇嗎?我乖乖點頭。
他勾起唇,宣布答案:「剛剛。」
我又羞又惱,知道自己被詐,側過臉瞪著他。
韋澤笑得惡劣。
04
等了一會兒,發現系統并沒有因為我透露天機而懲罰我,我的膽子變大,想出了一個接近韋澤的辦法。
其實也不算什麼辦法。我能想到的,就是把一切都對韋澤和盤托出。
我組織了下語言,把我的任務換成他能聽懂的方式講給他。
……
「所以你是上天派來輔佐我一統天下的神仙?」
他望著我,毫不掩飾眼中的懷疑。
「對。」
我回答得斬釘截鐵,毫不心虛。
韋澤一點沒被我的坦誠打動。
他說:「我不信。你這麼蠢,能幫到我什麼?」
我真的生氣了,是不是不發火就把別人當傻子啊。
「你愛信不信,反正如今能幫你的只有我。你現在連階下囚都不如,我現在的身份至少還是公主,我一句話就可以決定你的生死。」我尖酸刻薄地回敬。
但韋澤根本沒把我的威脅放在眼里。一個面對各方勢力威脅獨自摸爬滾打了五年的小狼崽,若是無勇無謀怎麼活到今天。
他輕而易舉地就捉住了我話里的漏洞。
「身份?你以為你現在的身份有多尊貴?你只不過一個低賤的媵妾所生之女,是我皇爺爺二十幾個女兒中最不起眼的一個。你自己最清楚,你為了得到現在昌平長公主的地位,使過多少下作手段。」
多麼漂亮的辯駁,可他還覺得不夠。
他說:「論起身份,我的父皇母后還有我,我們的身份比你高貴了不知多少倍。可結果呢,不過是一次篡權,我們就從塔尖落到泥里,人人都可來踩上一腳。像你這種沒有實權的公主就算身份再尊貴也只不過別人手里的一顆棋子。
你現在的性格又如此單純,輕易就能被人愚弄。」
頓了頓,韋澤輕嘆一聲,以一種克制地近乎輕柔的語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