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中是早已遠嫁的兩個族姐尚在人世,其他人無分老幼,皆是死在了經年累月的劫掠中。
每每人禍,在柏鄉首個想到的就是富庶的元氏。
富庶安逸成為了原罪。
元亞子并無能力安置庶母幼弟,其中一個幼弟元朗還問:「十三哥,你為什麼不能帶我們走?」
元亞子為了回家,一路苦苦支撐的信念,轟然倒塌。
哪里還有家,他早就無家可歸,可如今他連安排好兩個幼弟的能力也沒有。
那個庶母自見到元亞子之后,就一個勁地搖頭,我們都不懂她的意思。
可第二日,她就吊死在了村中的大樹底下。
村里的人說,她早就該死了,偏偏是見了你們元家人,才想起該去死。
我和元亞子心底凄涼,她原本是可以活著的。
我們親自去祭拜了元氏一族。
其實哪里還有人盡心收殮,不過是村里一些存活的人,挖坑堆積填埋成的亂葬崗罷了。
元亞子連父母手足究竟怎麼埋的,都不甚清楚。
磕頭的時候他尤為痛苦,磕了不知多少個響頭,最后頭也破了,人也整個哭厥過去。
我拉起他,躺在我的懷里,心疼地幫他擦去額頭的黃土與血污。
兩個庶弟麻木地看向遠方,頹樹枯枝中,有可惡啼叫的烏鴉。
柏鄉已無元家,最后元亞子和我還是帶上兩個庶弟,無奈地回到了燕世子的軍帳下。
燕世子的軍隊統管河東,他事先未必不知道柏鄉元氏的情況,可他仍舊放我們離去,親眼見見家族空無一室、親人死散的慘狀。
元亞子身上有世家的詩書禮樂教導出來的驕傲,他曾在州府讀書時,被推至上京太學讀書。
元家雖然幾代落寞,只剩大戶之名。
燕世子仍舊沒有把握能完全拿下元亞子。
那天元亞子去見了燕世子,回來之后,對我說:「羞月,我想投軍。」
他復而堅定望我,又說:「我想親手替元氏報仇。」
我深知歷史,他必會走上這條路。
只是沒想到史書上短短一句:歲末大饑,流民破元氏。爾后,太祖臨,無堪一物,遂投軍。竟會讓我們經歷如此之多。
-完-
李厭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