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上他的眼,下意識想將手抽回來,卻被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
他的指腹剛好按在了傷口處,我忍不住輕哼了一聲。
他的手一松,趕忙道:「怎麼了?受傷了?」
說著要來看我的手腕。
我的手腕用紗布包裹,宋予歡當下明了自己為什麼能醒過來。
他薄唇輕啟,欲要說些什麼,卻被我用勺子堵住了。
「別說話,喝湯。」
他靜靜喝著湯,眼睛卻一眨不眨盯著我瞧。
我被他看得渾身別扭,將碗朝他胸間一抵:「既然醒了就自己喝吧。」
他的眼神突然委屈下來,抬了抬被箭劃傷的手:「動不了。」
那手裹得跟粽子似的。
無奈我只能親自喂他,卻沒有留意他眼底劃過的笑意。
宋予歡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姜姜。」
「嗯?」
他忽而低聲:「你心里有我。」
心中一撩撥,我喂湯的手一頓。
見我窘迫,宋予歡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雞湯見底,我道:「等你好得差不多了,就回去吧。」
宋予歡斂了笑,正色看我:「你同我一塊回去。」
我搖搖頭:「我在這挺好的。」
宋予歡不解:「為什麼?你還在生氣嗎?」
「我跟秦昭,留一個在你身邊就行。」
這回他真是急了,跌跌撞撞要從床上爬起來。
「我不要別人,我就要你。」
我看著宋予歡固執的樣子,恍若想到那日秦昭從他書房出來,腦海里全是他們親密謀劃的樣子。
我將碗放在一旁,索性都吐露出來。
「那日我無意聽見你們在討論烏日勒的事,秦昭也在。
「所以說,跟你性命相關的事除了我以外,你也能毫無保留地告訴秦昭咯。
「怎麼說來我對你也不過如此咯。
」
見我酸鄒鄒的模樣,宋予歡緊張的神色反倒松弛下來。
他低低笑出了聲:「原來是這樣啊。」
他歪頭看我,眼底的陰霾一掃而空。
「秦昭于我無他,我的一顆心早就給你了。」
宋予歡面色沉穩,步步朝我走來。
「我讓秦昭進我書房,只不過為了引蛇出洞而已。」
宋予歡的步子忽然停了下來。
「我懷疑秦昭是烏日勒的人。」
我驚訝地看著宋予歡。
想到秦昭先前總挑宋予歡不在的時候來找我,還總是打聽他的情況,原來是想從我這里套話啊。
我說:「你是怎麼發現的?」
「我出戰前夕和阿沛在書房密謀,城防部署只有我們二人知道。
「其間,秦昭來送過一次吃食,被門外的守衛攔下了。」
我驚道:「她偷聽?」
「除了她,我想不到其他人了。」
宋予歡眉頭緊鎖,「而且我懷疑軍隊里也有烏日勒的眼線,為了將人引出,這才有了竹屋的刺殺。」
我深呼吸一口。
又要上陣殺敵,還得隨時提防身邊的人。
這日子過得也太辛苦了。
宋予歡的眉眼柔了下來,粗糲的指腹摩挲著我的臉。
「還生氣嗎?」
我搖搖頭。
「愿意跟我走麼?」
我點點頭。
宋予歡與我湊得很近,他溫潤的呼吸澆在我臉上。
漸漸,我察覺他的氣息紊亂起來。
他朝我更近了些:「姜姜……」
我閉上眼準備回應他。
誰知——
「將軍你……
「醒了……」
我心下一驚,趕忙將宋予歡推開。
他被我突如其來的推力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在地。
「我,我碗呢。」
我胡亂抓起桌上的湯碗,羞惱著一張臉從屋里跑了出去。
后頭傳來宋予歡竭力忍耐的聲音。
「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9
宋予歡體內的毒清得差不多了。
為了降低烏日勒的警戒心,宋予歡得救的事除了我跟阿沛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所以這次回京都就只叫阿沛護送我。
臨別之前,我緊緊抱住他不放手。
他輕笑著撫摸我的頭發,像哄孩子般說道:「等戰事結束,我第一時間就來尋你。」
我嗅著他身上的味道:「你可別食言了。」
「絕不食言。」
馬車顛簸,我探出頭與宋予歡揮手。
他不舍地站在原地,越來越遠,越來越小,最后消失不見。
時隔多日,我又回到了宋予歡的府上。
還是同第一次來時那般,秦昭依舊站在門口等候著。
這次見到來人只有我跟阿沛時,她怔愣了一下,仍舊不死心地朝后望去。
「將軍呢?」
一如我們先前說好的,我抹了抹眼角,抽泣道:「予歡被烏日勒的箭射死了。」
阿沛悲愴地點點頭。
見我們悲痛的模樣,秦昭的身形虛晃了一下,若不是身旁的丫鬟扶著,恐怕要跌倒在地。
「將軍的尸首呢?」
我和阿沛的眼神交互了一下。
阿沛面色憤懣:「烏日勒那狗賊在箭上抹了毒,將軍的身體沒過多久便爛了。」
秦昭痛苦地閉上了眼。
我忙說:「秦昭姑娘不能再受驚了,趕緊扶她下去歇息。」
是夜,我和阿沛守在秦昭院外。
若秦昭是烏日勒的人,她一定會把這個消息告訴烏日勒。
果然夜一深,一只飛鴿從秦昭的院里飛出來。
我和阿沛相視一眼,引弓將信鴿射下來。
里頭果然是宋予歡的死訊。
阿沛的拳頭握成一團:「當真是她!我說當初怎麼以死相逼,非要留在將軍身邊,原來這一切都是密謀好的!」
「別耽擱太久,消息還是得散播出去。」
沒過多久,宋予歡的死訊不僅傳到了烏日勒的耳朵里,就連京都傳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