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陸盼琴和趙芙還在里面。
我陡然想起,三樓是白雪公主的房間,無論是地上鋪著模擬草坪的綠色地毯還是周遭裝飾的假樹,都是一點就燃的東西,而陸盼琴又天生體弱,趙芙還懷著孕……
從我呆住的表情中讀出了我未說完的噩耗,盛輝的臉瞬間煞白,下一秒,沒有任何技巧、沒有半點猶豫,他就這麼直接翻身跳下了窗,落地時我甚至還能清楚地聽見他腳踝錯位的脆響。
「啊!」他跳下的姿勢太像自殺,另一邊窗戶里還在踟躕的王桐杉忍不住驚叫一聲。
然而盛輝本人卻像是感覺不到一樣,他滿眼的紅血絲,表情猙獰可怖,拖著一只變形的腳不管不顧地就往一樓窗邊爬:「琴兒……等我……我來救你了……」
「危險!」被我攙著勉強移動位置的莫雨不忍見他這樣,甚至忘記了自己的腿傷,踉蹌著就想過去攔他,「二樓和三樓都已經著火了!樓梯也是木質的,很可能也都……」
「滾開!」盛輝就像是頭發狂的野獸,他在地上狼狽地撲騰,對任何一個阻攔他的人露出歇斯底里的獠牙,「我要去救我的琴兒!我的琴兒還在里面……我的琴兒還在里面!」
在他的嘶吼間,父親和王桐杉兩人接連跳下,按照陸望笛之前說的技巧,王桐杉除了摔得在地上滾了兩圈以外毫發無損,而父親則因為上了年紀行動不便跳下來時摔折了小腿,坐在地上痛得冷汗涔涔。
「姐!」也就在這時,陸望笛跑了回來,他滿臉是淚,擠滿哭腔的嗓音啞成了破鑼,「我找不到人!這附近一個人也沒有,我……」
順著盛輝的目光看去,陸望笛戛然止住了哭喊。
「不!不!不啊啊啊啊啊啊——」
我沒有說話,所有人都沒有說話,每個人的耳朵里都灌滿了盛輝絕望的吼叫,因為每個人都看見了,那個徹底被血紅火光吞噬的三樓窗戶。
「姐……姐姐?」
「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陸望笛喃喃著,那雙總是濕漉漉的小鹿眼如同死了一般。
「不……不該這樣的……」
第二個跪下的卻是王桐杉,她痛苦地揪著短發,淚流滿面:「春春……春春你怎麼可以這樣?」她渾身顫抖,「之前你把我拉進衛生間,和我說你總覺得有人要害你,所以你想先下手為強燒死所有人……當時我只以為那是你因為最近精神過度緊繃導致的妄想,休息一會就好了,誰想到你竟然……」
她話中的信息量太大,時空在這一刻靜止,耳邊除了烈火燃燒發出的「噼啪」聲響,安靜得簡直能分辨每一個人的呼吸聲。
所有人都死死凝視著我,震驚的、憤怒的、猶豫的,各種目光齊齊聚焦在我的嘴唇,等著我發出下一句辯解或是承認。
只是我才張了張嘴,耳邊傳來的聲音卻是一道男聲——
只見遠遠走來的何彥額頭滲血,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勢和他此時的凌亂外表一樣狼狽:「逢春,你自首吧。」
他的神情痛苦而哀傷,手中蹭上血跡的手帕上「顧」字隨風褶皺:「你明知我愛慕你,和我訴苦說總覺得有人要殺你,我發誓會保護你,可你卻竟然這樣利用我……」
像是回憶起往事,何彥不堪地閉上眼睛,聲音卻足以讓每一個人聽清:「方才你趁我單獨發布任務卡的時候用乙醚迷昏了我,偷走我身上的鑰匙和對講機,把各個房間和別墅的大門都鎖上——我沒想到你竟會這樣殘忍,你竟想燒死所有人!」
對上盛輝赤紅的眼睛,看得出若不是被受傷的腿腳拖累,他定會當場撲過來將我碎尸萬段。
「不是的。」我連連搖頭,腳步后退,「我沒有……」
「你沒有?」像是徹底死心,何彥睜開眼,目光悲憤而決絕:「那你口袋里的火柴盒又是怎麼回事?」
!
猶如被撥動發條的木偶,陸望笛動作僵硬地抬起頭,眼中全是破碎的信仰和情感,「火柴盒?」他聲音顫抖,「小紅帽的火柴盒,你真的……」
「小春。」
父親也終于發話了,他臉上閃過掙扎,但最終還是回歸嚴肅:「最近你的精神狀況一直不對,爸爸也咨詢過醫生,醫生說你這屬于常見的妄想障礙的亞型,本想等你完婚后就帶你去最好的醫院看病,可沒想到你的病已經嚴重到這種程度,甚至害死了你妹妹……」
提起陸盼琴,他喉間滾出一聲哽咽:「小春,我是你父親,也是小琴的父親,我不能這樣包庇你,你……」深深嘆了一口氣,父親像是一下老了許多歲,「你自首吧,在那之后我會給你找最好的精神科醫生,爸爸會一直陪著你,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我沉默了。
視線緩緩掃過眾人,我將他們的神情盡收眼底:「原來——這就是你們的目的?污蔑我有精神病,陷害是我放的火,然后將我抓進監獄或是醫院!」
眾人與我對視,卻沒有人回答我,每個人吸入鼻腔內的空氣灼熱而塞滿灰塵。
「所以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被莫雨的那一句『七天后我就會死』嚇得得了被害妄想癥,覺得有人要害我所以發瘋地想要先下手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