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瑯是沈鐸手里的王牌,一旦沈安對沈鐸鳥盡弓藏的時候,沈鐸就會拿出這張王牌。
他會指正沈安的皇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扶持沈瑯上位。
只是在他使用這張王牌之前,我先找上了他。
黃口小兒總比一個曾經權傾朝野的前太子更好控制。
沈鐸將沈瑯交給我,將他手里的王牌交給我,這是他在展示對我這個盟友的誠意。
沈瑯眸中早已沉寂如灰,他內里也已經死透了。
不管是現在死還是明天死,于他而言都不會有太多的意義。
他的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是我昔日的盟友。
我曾經也將我所有的籌碼都加注在他身上,孤注一擲。
「新帝年幼,有些事情只有我進了棺材,才算完。」
他的語氣似乎是有點兒不甘,但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我微微一笑,語中帶了凄涼之意,「您倒是想得通透。」
沈瑯輕嘆一口氣,握著瓷杯的手輕輕敲擊,似是在沉思著什麼。
「我知道沈安都對你做了什麼,如若是我坐上皇位,我也會對你做出同樣的事情。」
我舉杯淺淺抿一口暖茶,「那麼你也會落得跟沈安一樣的下場。」
30.
沈瑯不置可否,蒼白的指尖停住,笑著說。
「李長寧才華出眾,超出同期不知多少,如若李長寧還在,必定能官至宰相,實現心中抱負。」
我打斷他的話,「天底下最不缺的便是有才之士。」
他毫不在意我的打斷,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只可惜李長寧已經死了,娘娘是李云舒。」
「是南楚至高無上的太后,娘娘讓天下所有的人都看到了,為了娘娘的野心,娘娘都能付出什麼。
」
我說:「你還有什麼想要的嗎?」
「現在娘娘是君,我是臣,君臣一場,總得有個善始善終。」
他抬手撫摸茶杯的姿態格外風雅,沉默半晌,抬頭是嘴角竟似有笑意。
「沈鐸將我這條命交到了娘娘手里,我希望娘娘不要顧念舊情,心慈手軟。」
他在求死。
我直視他的眼睛,我想看出些什麼,哪怕是對死亡的畏懼,可是什麼也沒有。
沈瑯真的在求死。
他微笑起身,我看著他微笑不語卻又如釋重負。
我能夠從那雙眼里望見昔日的李長寧,才情橫溢,滿腔抱負的李長寧。
只可惜我現在是李云舒。
當天夜里溫泉行宮走水,傳承多年的溫泉行宮付諸一炬,在熊熊大火中化為灰燼。
沈瑯這次是真的沒了。
就這麼無聲無息地葬身火海,沒得干干凈凈。
沈鐸趕到行宮來接我回宮。
他深沉的眸光定定落在我臉上,停留片刻,不掀波瀾緩緩移開。
男人的嘴角緩慢綻開一抹淺薄的笑,聲音平淡,「娘娘果真沒有辜負臣的誠意。」.
沈清天資聰穎,學什麼都很快,又很勤奮,將來定會是個明君。
31.
不知不覺就過了十余年,沈清到了充實后宮的年紀了。
沈鐸想舉薦他妻子的侄女當皇后。
這些年我跟沈鐸明爭暗斗,我靠著沈安給我留下的兵權還有那些暗樁,在朝中處處制衡他。
近些年來也算是相安無事。
可是他現在居然想把手伸到我兒子的枕頭邊兒上,這我可就忍不了了。
我目光專注地望著他,看到他那雙幽然的雙眼。
沈清也到了親政的年紀了,留著沈鐸也是個禍害。
這把始終懸在我母子脖子上的刀也該落下來了。
但是這刀決不能落在我的脖子上。
「王爺。」我放下茶盞。
沈鐸側過身看向我。
「西北軍事吃緊,王爺是不是該去看看?」
茶水搖晃,浮沫一層層聚而又散。
沈鐸眉間一跳,「娘娘這是何意?」
我側首捏了捏眉心,重復道:「西北軍事吃緊,王爺是不是該去看看?」
他將手中的茶盞擲在桌上,抬眼看向我,眼中泛著宛若利器淬血的寒光。
「娘娘,這是想做什麼?」
「王爺要是不去……」我直視他的眼睛,淡淡說著。
「明日宮里宮外就會漫布王爺癡心權力,無視百姓艱苦的流言。」
「王爺是想得到皇后的位置?還是失民心?可自選一樣。」
沈鐸沒有料到我會說得這麼直白,畢竟這些年的斗爭都是在暗地里。
第一次將矛盾擺在明面上,他被我搞得措手不及。
他只會以為我這一舉動是為了警告他不要插手后宮的事情,根本不會料到我起了殺心。
不管他愿不愿意去,他都必須去。
我懶得聽他廢話,他再巧言善辯還能給我再辯出朵花兒來嗎?
「王爺回去吧。」我說:「以后,不必來了。」
尾聲
我懷里躺著一只雪白的貓,慵懶仰面,舔著我的指尖。
沈清規規矩矩地坐在我身旁,「昨夜攝政王暴斃在邊境。」
我隨意嗯了聲,單手逗貓,都沒有抬眼看他。
沈清沉默了下來,喝著案邊放溫的熱茶,盯著我看了良久。
「是母后殺了他。」
是我殺的,我用了他給我下在先帝飲食中的毒殺的。
我漫不經心地回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陛下到了該親政的年紀,攝政王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
我抬眼瞧他,他的眼睛像極了沈安。
沈清嘆了口氣,「母后的心夠狠。」
我懶得聽他廢話,揮揮手讓他退下。
沈鐸跟李長寧死在同一個地方。
這場無休無止的爭斗里,沈瑯,沈安,沈鐸都死了,就我還活著。
我成了最后的贏家。
我抿了口茶,嘴角揚起一抹笑。
-完-
李厭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