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月里,沈安倒是來看望了我不少次。
每次都是滿眼不屑地看著我,「你倒是嬌貴,一場風寒就能讓你躺這麼久。」
他素來毒舌,平日里對別人寬容大度,對我卻是嚴苛至極。
仔細想想說不定他早就已經開始暗暗計劃要置我家于死地。
他端著茶杯,側眸看向我。
我盯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想起那些夢,想起上輩子的那些舊事,走了走神。
誰能知道看似清心寡欲到被人懷疑是斷袖的沈安,每次都堪堪要走我半條命。
沈安抿了一口茶水,語調不陰不陽,「你在茶里下毒了?」
我大驚失色,「殿下怎麼能這麼想我?」
我動過這個心思,但是沈安決不能死在我手里。
我要讓他跟沈瑯狗咬狗,這樣我才能有活路。
沈安是個畜生,心肝脾臟都是黑的。
天下烏鴉一般黑,太子沈瑯也是半差不差的角色,死在奪嫡之爭,沈安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4.
距離皇上跟太子沈瑯之間產生嫌隙,差點兒導致太子被廢的巫蠱事件還剩不到半個月的時間。
我知道陷害太子利用巫蠱之術詛咒皇上短命的事情不是沈安的授意,是沈安的表弟季耀做的手腳。
這些年,季家藏在暗處,不動聲色地幫助沈安結黨營私,成了阻礙沈瑯繼位的第一大阻力。
幫助沈瑯順利上位,至少能保證我不會像上輩子一樣被沈安囚禁。
現在的沈安說是我的眼中釘,那還是輕的,他明明就是懸在我脖頸間的一把利刃。
他倒是沒有再想著扒我的褲子,但他已經對我的性別起疑。
我活著,他就不能活著。
東宮西暖閣,點了燭火,擺了菜肴。
沈瑯搖著酒杯,輕嘆了口氣。
「做了沈安的伴讀后,你就不怎麼愿意跟本宮親近了,今早得了你的密信,本宮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沈瑯一如既往地溫潤,我還未被安排當沈安的伴讀時,倒是經常會跟沈瑯在一起玩。
沈瑯的母親跟李家沾親帶故,是我父親的表妹。
被安排為沈安的伴讀后,我就跟沈瑯自動隔開了距離,畢竟我明面上已經是李家的大少爺。
原與他交好的是李家的二小姐,李家二小姐在十年前已經病危離開人世。
沈瑯一杯緩飲,我起身幫他倒滿酒。
我壓低聲音,「季耀準備在太子殿下的東宮放巫蠱之物,陷害殿下詛咒陛下短命,妄圖取而代之。」
沈瑯的酒杯在手里一轉,抬眼看我,「十年了,這是你第一次從沈安那里給本宮情報。」
我在沈安身邊十年,父親為了逼我說出關于沈安的情報,連家法都用過不少次。
上輩子我為了那點兒讀書人的清高,一點兒消息都不肯透露,不照樣落得個被幽禁致死的下場。
5.
「我的情報不是白給的,我想用這個情報跟太子殿下求個旨意,求個承諾。」
沈瑯表情淡然,「你倒是變聰明了不少。」
他晃了晃酒杯,示意我滿上。
「說吧,你想求什麼承諾?」
我心下一狠,跪在地上,「我只求太子殿下來日不要心軟,務必要對三皇子趕盡殺絕。」
沈瑯紋絲不動,語氣一沉,「不要命了!這種話也敢亂說。」
我閉眼深呼吸,鎮定了情緒。
「倘若來日三皇子登基,他也定會對太子殿下痛下殺手,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
沈瑯片刻沒有說話,輕輕嗯了聲。
他抬起我的下巴,我與他四目相對,眉目風淡云清,他的目光定格在我眉間,辨不明喜怒。
他似乎醞釀著一絲微不可察的怒意,質問道:「你知道了些什麼?」
「殿下,我想活著。」
沈瑯的神色和腔調皆意味深長,「本宮瞧著你這意思是,沈安活著,你就活不了?」
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沈安藏在乖巧皮囊下的瘋狂狠戾。
這些只有我才明白,上輩子那麼些年的苦不是白吃的。
「殿下這不是都明白了嗎?」
他眸色一暗,抬著我下巴的指尖頓了頓,「他知道你是女的了?」
我如實回答,「他起了疑心。」
他收回手,晃動著半杯不滿的酒杯,側目睨我,「那我這個弟弟是留不得了。」
得到了我想要的回答,我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一分。
我的父親是沈瑯忠實的擁護者,如若我男扮女裝的身份被揭發,到時候肯定會將我爹拉下馬。
我爹出事定會牽扯出這些年為了太子能坐穩太子之位做的那些齷齪事,到時必定會牽連太子。
沈瑯說是幫我,實則是在幫他自己。
6.
過了幾日我被太監恭敬地「請」上了沈安的馬車。
上了馬車,我百無聊賴地盯著雕花木柱發呆,心里暗想沈安要帶我去做什麼。
沈安正靠著車壁假寐,輕頜的雙眼,突然之間睜開,視線落在我身上。
發出一聲冷笑,語調不高不低,「你打算什麼時候跟我說,你已經投靠沈瑯了?」
我沒吭聲,靠著椅背昏昏沉沉地閉上眼。
我的腰間突然被一只手臂纏住,隨即被摟入一個硬邦邦的懷抱里,整個人都挪了地方。
我的眼睛緊緊貼著對方的衣襟,不得不將眼簾閉攏,什麼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