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云嵩說,「反正,我寧死不受這份屈辱!」
我說:「可我卻忽然不想死了。」
蕭云嵩的耳朵動了動。
我又說:「你難道不想親眼看看,新政推行下去后,你愛的子民,過上怎樣的生活嗎?萬一方荀晚年昏聵,使百姓受苦,總有人站出來,做他們的英雄不是?」
蕭云嵩問:「你居然這樣想?」
我點點頭。
9
打定主意,我找方荀商量點事。
可他卻故意躲我似的,讓我撲了好幾次空。
按照宮規,每月十五,他都得上皇后寢宮。
我同皇后說明來意,她二話不說答應我的請求。
十五那日。
方荀來到皇后寢宮。
可他沒看見皇后,而是看見端坐在正堂的我。
他與我沉默相對,閉上眼睛,很久很久以后,他才從胸臆中發出嘆息。
他的眼尾有些發紅。
方荀說:「那日你沖進屋里,朕發現你眼里根本沒有朕,朕就知道,終究有這一天。」
他看穿了我的來意,我想讓他放我們出宮。
我說:「方荀,你并沒有你以為的那樣愛我。你之所以念念不忘,只是因為得不到,心不甘,意難平。」
方荀被我說得生氣,怒道:「你不是朕,又怎知朕真心?!你怎麼可以這樣踐踏朕的真心!」
「可是,在你的人生中,很多事很多人,都比我重要啊。」我問,「當初,哪怕沒人從中作梗,你真的可以棄方家幾百口人性命不顧,只為與我私奔嗎?」
他的臉色頓時一白。
我接著又問:「你我十年未見,既打算與我破鏡重圓,你再忙,總可以利用進膳的時間,傳我過去見面。可你,一心撲在朝堂上。這難道不是因為,朝堂的事比我更重要?」
方荀想張嘴,可他嘴唇動了動,終究無法反駁我。
「所以,別總是拿情啊愛呀作借口。」我說,「方荀,你我都長大了。你睜眼看看周遭,這是成年人的世界。」
「所以,方荀,放我和蕭云嵩出宮吧。」
方荀臉色很差很差。
他和我僵持,死咬著不肯松口。
我絞盡腦汁,想著還能找什麼理由說服方荀。
就在這時候,皇后忽然攙扶太上皇和皇太后走進來,領著幾百號官員跪在院子里。
皇后的額頭緊貼著地面:「陛下,那日您也聽到,青容姐姐把這后宮形容為什麼。您,若真的愛她,就不要折斷她的翅膀,束縛她的靈魂。請您成全她吧!」
方荀頓時大發雷霆,抬腳就要踹皇后。
我連忙撲向前,緊緊地把皇后護懷里。
他若當這麼多人的面踹她,以后皇后還怎麼統御后宮?
方荀的腳,終究沒有落下。
太上皇和皇太后嚇得心驚肉跳,反應過來后,連忙爬到我和皇后面前,護住我們。
他倆主要還是想護住兒媳婦。
太上皇苦口相勸,老淚縱橫:「荀兒,當初你說要舉兵起義,為的是做一個開國明君,使天下百姓安居樂業!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昏庸無道,暴戾恣睢啊!」
皇太后掏出手帕,哭得不能自已:「兒啊,我們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你這般,這般……是要寒了功臣們的心啊!」
院子外的官員一聽,也跟著一起嚎起來。
一時間,哭聲連綿不絕。
方荀看著滿院子的人,臉色越來越白。
方荀指著新皇后:「是你叫來這麼多人?」
新皇后毫不猶豫地認下:「陛下,臣妾是皇后,有規勸之責。
」
新皇后抬起下巴,毫不畏懼地回視方荀。
「好,好,好!!」方荀捂住胸口,看了看我,倒退一步,「朕放你們走!」
說完,他忽然噴出一口血來!
宮殿里頓時人仰馬翻。
10
方荀對外宣稱,我與蕭云嵩當夜喝了毒酒自盡。
第二天天沒亮,皇后卻親自送我和蕭云嵩出宮。
影衛于是回到蕭云嵩身邊,臨時當個車夫。
皇后說:「趕緊出發吧,免得夜長夢多。對了,車里有我的回禮,希望能幫到你們!」
我和皇后依依惜別。
鉆回馬車里,我發現馬車底下的暗格有一個小箱子。
箱子里,裝了厚厚一沓銀票。
這皇后,能處!
她確實,比我更適合當皇后!
我和蕭云嵩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京城。
出了城,影衛問我們今后打算去哪里。
我和蕭云嵩同時開口:
蕭云嵩:「祭拜一下狀元郎!」
我:「祭拜我爹娘!」
他望著我,我瞪著他。
最后,我只能妥協。
因為狀元郎的尸骨葬在郊外的荒山上,而我爹娘的尸身葬在當年城破的地方。
狀元郎離得近些。
我們三人走了半天,來到狀元的墳前,突然有些傻眼。
因為狀元的墳頭長滿了荒草。
我們兩手空空,別說祭品,連除草用的鐮刀都沒帶。
畢竟,從前,我們只要說一聲,自有人為我們準備好一切。
現在,能為我倆跑腿的人,只剩一個。
我和蕭云嵩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向影衛。
影衛:「……」
影衛認命,嗖地一下沒影了。
估計,跑回城里買東西。
我和蕭云嵩連忙躲回馬車里納涼。
我說:「蕭云嵩,我倆離開皇宮,果然是個廢物。」
蕭云嵩臉色不太好看:「皇后送你的銀票挺多,回頭雇幾個奴仆。
」
我問:「可往后還有這麼多年,這些銀票怕是只能讓我倆揮霍一陣。」
蕭云嵩:「難不成,我只能到青樓小倌賣淫詞艷曲?」
我點頭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