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肩并肩,坐在廢墟上,直到日落。
他在宮人們迎我去養心殿前,勸我說:「許青容,我想過,好死不如賴活著……也許,這一次,是你與他重修于好的契機!」
我其實,對皇帝這個戀愛腦,有些恨鐵不成鋼。
我很無奈:「陛下莫不是忘了,臣妾爹娘,都死于誰之手?」
我爹是個烈性子。
方荀攻城的時候,他寧死不降。
結果,城破,人亡,我娘隨我爹而去。
皇帝怔愣一下,然后捂住臉:「終究,是朕對不起你們所有人。」
3
我知道,皇帝又開始懷念皇貴妃。
他確實不是一個好皇帝。
沖他好端端把一個盛世敗成如今這樣,他就能在昏君史上擁有姓名。
晚上,宮人們把我洗干凈扒了個精光。
我被裹進一床棉被里,送進了養心殿。
殿內燭光通亮,層層帷幔,影影綽綽。
我看到方荀穿著一身明黃的龍袍走進來,他坐在床邊。
十年不見,他更添幾分肅殺冷厲的氣質。
他說:「許青容,我們果然還會再見面。」
我故意激怒他,問:「方荀,多年不見,你怎麼沾染上賜人綠帽強占人妻的變態喜好?」
方荀臉色發沉,背對著我,似乎強壓怒火。
半晌,他忽然說:「許青容,你本應該嫁與我為妻。」
我譏誚問道:「所以你當眾賜我丈夫綠帽子,還說出招我侍寢的話,來侮辱我夫妻倆?」
他果然被我氣得握緊雙拳。
我建議他:「你辦完那事,賜我白綾或者毒酒都成,我實在不愿看我的名聲被你敗壞。」
「你休想尋死!」方荀咬牙切齒,「朕若想你死,大可不必安排太監,在你尋死的時候做手腳。」
原來我那送命三件套,是方荀搞的鬼。
我頓時無語:「方荀,你攔得了我一時,還能攔得我一世?」
我要尋死,總有一萬種辦法!
他沉默了下來,許久才忽然冒出一句:「許青容,當年你送我的信件,被人篡改了日期。我并不是,不敢同你私奔。」
我一愣。
方荀大約是以為,我倆解開當年的誤會,就可以再續前緣。
可我一想到慘死的爹娘,想到已經殉國的妃嬪姐妹們。
我的心又硬了。
我說:「方荀,我今年二十五,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有情飲水飽的少女了。
你知道一個人,二十五歲,與十五歲有什麼區別嗎?
十五歲的時候,可以僅僅因為少年的一個眼神,就不顧一切墜入愛河。
二十五歲的時候,看一個男人,得考慮他能提供什麼樣的生活,婆母妯娌是否好相處,彼此三觀是否合適,最后才考慮自己能不能愛這個男人。
方荀,現在的你,于我不合適,我不能再愛你。」
方荀似乎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他站起來。
良久,他才轉身看我。
他的面容是克制冷靜的,可眼底有灼熱的情感。
他說:「許青容,往后我們還有很長時間,容不得你說我們不合適。」
他在床邊看了我很久,他的手幾次落在我臉上,卻又縮了回去。
最終,他走了。
他沒碰我,大約聽進我的話,不想敗壞名聲。
于是,我爬起來穿好衣服。
我左右看看,一咬牙,把床邊的燭臺推倒。
燭火剛點著帷幔,不知從哪里躥出個影衛,端盆水把火澆滅了。
干完活,人嗖地一下不見了。
我:「???」
我站起來左右踱步,試探地叫了幾聲,沒人回應我。
于是,我抱著一根柱子,二話不說就拿頭撞它。
誰知,預想中的疼痛沒來。
影衛再次出現,他拿手擋住我額頭。
影衛說:「陛下臨走前吩咐不能讓您死,您便不能死。」
我不管他,把寢殿里的帷幔全拉扯下來,準備絞成布條,擰成一股繩,用來上吊。
結果我剛拆好布條,影衛直接一個手刀把我敲暈。
我醒來的時候,看到影衛用我絞下來的布條,把我五花大綁捆起來。
我:「???」
這影衛,不講武德啊!
4
第二天。
我頂著熊貓眼回廢殿。
尋死了一夜,我很累。
半路上,我被現在的皇后叫去一個僻靜的宮殿。
我大喜過望,連忙熱情似火地拉住皇后的手。
我問:「皇后,你是個大好人啊!你是打算賜我毒酒,還是白綾,還是涂滿毒的匕首?」
皇后面露尷尬:「都不是。」
我奇道:「難道你不打算跟我宮斗?」
皇后說:「我聽聞,前朝后宮一派和睦,哪怕皇貴妃獨寵后宮的時候,也未曾出現女子嫉妒引發爭斗的事。我只是好奇,你怎麼辦到的?我頭一回做皇后,實在毫無頭緒……」
我和方荀分別了十年,他娶妻生子很正常。
只是沒想到,方荀的老婆挺有上進心。
我謙虛道:「好說好說,這麼多年,多虧我新人入宮訓誡做得好。」
皇后問我:「請問,如何做入宮訓誡?」
我反問她:「你覺得,天底下什麼地方的女人,需要考核被男人睡了多少回,來確定地位?」
「青、青樓?」皇后不太確定。
「錯了,是后宮。」我微笑,說,「后宮女子,皆以皇帝恩寵、子嗣來確定待遇和晉升。」
我頓了頓,笑看著她:「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說,后宮女子確實與青樓妓女別無二致,都是以色事人!后宮女人都不過是皇室用以繁衍子嗣的——工具人。
」
皇后很是震撼,似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又無從反駁我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