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做你見不得光的外室的,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憤恨地從榻上站起來,胸脯起伏,淚盈于睫。
崔折玉怔了怔,道:「誰說要你做外室?我一直打算要娶你為妻。」
耳畔響起他清冷的聲線,我呆住了,心臟猛地收緊。
我沒聽錯吧?他說要娶我?
「你要娶我?為什麼?」我神色愣愣,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自然是心悅你。」
瞧我泛著傻氣的模樣,崔折玉冷靜下來,眸底的猩紅慢慢褪去。
「你愿意嗎?」ץź
他問我。
15
我心里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又酸又澀。
做主母,不就是我最大的心愿嗎?уż
可崔氏百年大族,不會讓他娶我的。
「別擔心,我自有辦法。」崔折玉看出我的不安,緩緩開口。
雨來得快,走得也快,檐下水滴成串。
他將我送回了沈府,臨走前敲打了繼母一番,將貼身玉佩留給我作為信物,回了京。
常年被權勢浸染的他,一個冷眸就嚇得繼母日夜惴惴,好吃好喝,再不敢苛待我。
我古怪地摩挲著那塊玉,只覺得一切都太不真實,好似在做夢。
我實在想不通,他為何想娶我。
后來,想不通便也不想了。
不知崔折玉到底用了什麼辦法,不出一個月,他的母親突然登門拜訪,替崔折玉求娶我。
言辭中,很是急切,恨不得我立馬嫁過去。
春光融融,次年春天,我與崔折玉成親。
16
崔折玉與沈錦珠成婚后的第三年深冬。
圣上微服出宮遇刺,崔折玉替圣上擋了一劍。
淬了毒的劍扎進右臂里,毒性猛烈,崔折玉當時就吐了黑血。
等到被抬回府中,早已雙唇烏黑,意識昏沉。
沈錦珠站在床邊,看著太醫一點點解開他的袖子,露出那道皮開肉綻的黑紫傷口,渾身血液漸冷,差點昏過去。
匆匆趕來的太醫扎了針,開了藥給崔折玉灌下,嘆息著說還沒脫離危險,如今只能看明早是否退燒了。
毒性兇猛,退燒的可能微乎其微。
太醫走之前隱晦地讓崔家做好入殮的準備。
婆母早已哭得癱軟昏迷,公公正處理著刺客的事無暇趕過來。
沈錦珠強打起精神送走大夫,回身腿腳卻仿佛灌了鉛似的,異常沉重,險些邁不過門檻。
她幾乎是一步步挪到了崔折玉的床邊,看著他雪白的面容,眼淚慢慢流了出來。
「錦珠,錦珠。」
崔折玉咳了一聲,雙唇微張,無意識地呢喃著喊她。
「我在。」
沈錦珠連忙握住他的手,抽泣著應聲。
崔折玉吃力地掀開眼皮,斷斷續續喘息著,「錦珠,你別哭。」
「我若死了,你就去尋母親替你做主改嫁,母親會同意的。」
聽他這麼說,沈錦珠眼淚流的更兇了,她只覺得渾身冰冷,四肢百骸都顫起來。
她不敢想象,若他死了,自己該怎麼辦。
「都什麼時候了,說這些,不會死的,退了燒就好了。」
沈錦珠眼淚成線往下掉,拿著帕子給他擦嘴角的血跡。
「我是認真的,去把書房里的紫檀匣子拿過來。」
崔折玉半闔著眸子,聲音極輕。
他要睡過去了,有些話必須馬上說出來,不然可能就沒機會了。
沈錦珠忙讓人去了崔折玉的書房,拿過來匣子。
打開匣子,厚厚的房產地契與銀票,整齊地躺在里面,最下面是一份和離書。
「那些都是以你名義置辦的田產和商鋪,還有寫好的和離書,你不必守在崔府里,拿了和離書走吧。」崔折玉胸膛起伏,極慢極慢地說。
這幅交代后事的模樣,激的沈錦珠心臟猶如鈍刀割肉般讓人疼痛難忍。
她竟不知崔折玉什麼時候備好的這些東西。
「什麼時候寫的?你想與我和離?」呼吸一窒,她兇狠問道。
崔折玉不說話,溫柔且貪婪地看著她,好似要把她印在心底,將眼皮合上,又昏了過去。
瞧著他灰敗的臉色,沈錦珠茫然地枯坐著榻邊,抱那個匣子,眼淚不知不覺又流了滿面。
這兩年恍若夢中,崔折玉待她極好,不曾納妾,家宅和睦,她過得很舒心。
她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喜歡她。
他知道自己的不堪,也親眼見到過她投于寧王的懷抱。
嫁給崔折玉后,她生怕他后悔又厭了她。
于是患得患失,小心翼翼,不敢將早已淪陷的真心宣之于口。
沈錦珠放下匣子,俯身到崔折玉的耳畔,說道:「你不能死,我還有句話沒來得及告訴你。」
她抹掉眼淚洗凈臉,將和離書幾下撕了粉碎后,安靜地坐在榻邊。
奇跡般的,后半夜,原本渾身滾燙的崔折玉開始有了退燒的跡象。
丫鬟都勸她先去休息,沈錦珠搖頭拒絕,一直守著崔折玉。
曙光明亮,空氣潮濕而清冷。
崔折玉緩緩睜開眼。
他一睜眼就看到了床畔坐著的人。
「我都看到黑白無常來勾我的魂了,恍惚聽到你說有話對我說,硬是沒跟他們走。」
崔折玉啞著嗓子,定定瞧著沈錦珠。
心跳的飛快,滿心的期待與忐忑。
沈錦珠眼圈泛紅,嘴角漾出一個柔柔的笑。
恍若晚冬枝頭初綻的桃花。
她如愿說出了他等待多時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