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年國家放開二胎政策。
姑姑帶著我去縣里找爸媽,我高興又激動。
在公交車上我問姑姑,「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可以和爸爸媽媽一起生活?他們可以有兩個孩子啦。」
我的期待一路持續到家,敲開門看到的卻是個陌生的叔叔。
他問我們是誰。
我和姑姑懷疑地確認了一遍門號。
最終,我緊拽著書包肩帶,聲音干澀,問道:「叔叔,原來這家人搬家了嗎?你知道他們搬哪去了嗎?」
明明元旦還在奶奶家吃飯,可是沒有一個人告訴我,他們要搬家。
最后還是姑姑打了個電話。
我們轉了幾趟公交,才找到他們的新家。
還記得當時進門,我也是像我媽現在一般,悄悄打量那個房子。
「一間,兩間……」
「三間!」
我在心里默默地數。
可是后面,我才發現,第三個房間被他們裝成了呂詩雅的書房。
13 歲的我已經懂事且敏感,不會問什麼「沒有我的房間嗎?」這樣的傻話。
我只是悄悄拉了拉姑姑,說:「五點了,咱們回去吧,不然沒車了。」
如今角色互換,她倒是不如一個 13 歲的孩子懂事。
竟然問什麼搬家了為什麼不告訴她們一聲。
我親媽見我還是那個態度,扯了扯呂詩雅的衣角。
呂詩雅這才不情不愿道:「上次的事,是我不對。你可以討厭我,但和爸媽無關。」
她又看了一眼姑姑,繼續說道:「姑姑再怎麼親,也不是她生得你。」
我親爸親媽也一臉期待看向我。
我媽又反思道:「月月。這麼多年你小小年紀在外打拼不容易。」
「你姐姐大學剛畢業,我們托關系給她找了份工作,好像離你這挺近。
」
「你們倆要是住一起,相互還能有個照應。我和你爸也能經常來給你們搞搞衛生,做做飯。」
我面無表情聽完,神色冰冷地問道,「我小小年紀在外打拼不容易你是現在才知道嗎?」
我媽被我問得一愣。
「月月,可是當年,是你自己不想讀書了呀。」
「你又不是讀書的苗子,現在看來當初的決定是非常對的……」
姑姑突然驚呼一聲,連端著的水杯都掉落在地,摔得碎片四濺。
我臉色瞬間蒼白,雙拳緊握,指甲險些要摳進肉里...
5
耳邊嗡嗡作響,不堪屈辱,恐懼駭人的回憶如海水般洶涌而來。
我周身冰冷,像是要溺亡一樣急促地呼吸著。
如我親媽所說,我從小就不是讀書的苗子。
別人寫作業復習功課時,我在給奶奶洗碗,打掃家里。
別人早起背書時,我在做我和奶奶的早飯。
別人熬夜苦學時會被夸獎,而我只會被說浪費電。
就連一張像樣的書桌都沒有。
奶奶說,女孩子讀那麼多書干嘛,將來還不是要嫁人。
我較著勁拿姐姐反駁。
她卻說,「你哪有那麼好的命,要不是怕影響不好,早把你送人了。」
「再說了,她有讀書的天分,你有嗎?」
「高中要是考不上,就別讀了,趁早找個好人家。」
所以盡管條件艱苦,我仍然憋著一口氣,咬牙努力。
好不容易考上高中,還來不急欣喜,現實卻給了我狠狠一擊。
我嚴重偏科,高中物理的難度,不是我花時間就能學好得。
很多時候,自己想幾個小時,不如別人點撥你幾分鐘。
聽姑姑說,姐姐剛上高中就請了老師單獨補習物理。
當時的我做夢都想有個老師能幫忙補習物理。
但是條件有限,所以我只能利用課后十分鐘的時間厚著臉皮去問物理老師問題。
我沒想到,噩夢就是從這開始...
去的次數多了,物理老師常夸我上進好學,也讓其他同學向我學習。
第一次家長會我向他請假。
他問了幾句我家中的情況,眼中藏著我看不見的欣喜。
后來,他以惜才為由,主動提出放學后幫我補習。
「呂芷月,你的成績不差,就是物理嚴重拖后腿了。」
「老師看你是個上進的好學生。」
「以后放學每天抽半個小時幫你補習,希望你不要辜負老師的厚望。」
「不過這件事你也不要宣揚給家里人或者其他同學知道。」
我當然感激涕零,連連稱好,甚至將自己攢的所有零花錢拿來買了一只鋼筆送他。
起初還很正常,可在臨近期末考的那周。
一次學完,我收拾完東西準備回家,他突然把我抱坐在他大腿上。
臉色猙獰地笑著說:「你怎麼臉紅啦?」
「是不是害羞?」
我頓時嚇得手腳發軟,心臟砰砰跳個不停。
「老師你干嘛!快放開我。」
他不但不聽,反而抓住了我掙扎的手。
「我知道你沒有爸爸,你別害怕,老師就是喜歡你想跟你親近。」
我想掙脫卻被他牢牢箍住,忽然手上傳來一種奇怪的觸感。
順著手臂往下一看,一股惡心粘膩感瞬間涌上心頭。
巨大的恐懼讓我的腦子清明了許多,眼一閉咬著牙抬腳狠狠跺在了他的腳背。
抓著這點空檔,我有如死里逃生般從教學樓飛奔而下。
當天我就嚇病了,幾天沒去上學,在家時常常看著奶奶欲言又止。
潛意思告訴我,告訴奶奶沒用。她只會更加嫌棄我是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