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爸爸說,雙職工家庭只能有一個孩子。
所以我要叫姑姑「媽媽」,叫父母「舅舅舅媽」。
后來我真把姑姑當媽媽,星途璀璨的我在媒體面前只字不提親生父母。
姐姐卻找上門,怒斥我六親不認,無情無義。
我笑著提醒,「那是你的爸媽,不是我的,談何無情無義。」
1
我叫呂芷月,我的姐姐呂詩雅大我兩歲。
16 歲之前,我把比姐姐小的兩年,看作是我這輩子無法超越的難題。
僅僅因為兩年時間,我和姐姐過著天差地別的生活。
作為第一個孩子,呂詩雅帶給爸媽的是初為人父人母的喜悅,而我的到來,是驚慌,是苦惱。
因為 2016 年以前雙職工家庭只能有一個孩子。
否則只能下崗。
聽我奶奶說,是她以死相逼,保住了我。
但也不是因為多喜歡我,而是她悄悄找人算過,保證我是個男孩。
奶奶的壓迫以及兒女雙全的誘惑,促使我媽鋌而走險,在鄉下偷偷生下我。
諷刺的是,我既沒能讓爸媽兒女雙全,生產時還差點要了我媽的老命。
我媽生我落下病根,還差點丟了職位。
從那以后,我媽也不想什麼兒女雙全了,一心一意培養我姐。
而我從出生就被丟在鄉下,由奶奶帶大,戶口則上在了大齡未婚姑姑名下。
6 歲時,我被村里的孩子欺負,罵我野種。
我日日躲在被窩里抹淚,姑姑這才偷偷告訴我,我有爸爸媽媽。
第一次,我似懂非懂地了解了自己的身世。
但 6 歲的孩子不懂拋棄,只有滿心的歡喜。
從小到大在他們面前我乖巧懂事,不爭不搶。
所以,當我一反常態,在媒體面前說,「我沒有爸爸,只有媽媽,她叫呂紅琴。」時,我們一家都傻了。
呂詩雅第二天就氣勢洶洶找上門質問。
此時我和姑姑正在打包行李,準備搬家。
呂詩雅一進門就推了我一把,怒斥道:「呂芷月,你這話什麼意思?以為現在是個小明星了,就可以連爸媽都不認嗎?」
我冷笑一聲,平靜淡漠看向呂詩雅,陳述道:「那是你的爸媽,不是我的。」
「你!」呂詩雅被我氣得橫眉瞪眼。
眼見著還想上手,姑姑趕緊上前,按下呂詩雅指著我的手,打和道:「好了好了,你們倆有話好好說。這麼大人,難不成還要打架?」
呂詩雅哼了一聲,沒好氣丟下一句話。
「明天是媽媽生日,家里親戚都會來。中午 12 點,你們別遲到!」
我臉色木然,姑姑有些擔憂,拉了拉我的袖子。
「月月,明天……你去嗎?」
我看著呂詩雅離開的背影回過神來,嫣然一笑道:「去,怎麼不去,這可是 20 年來,第一次呢。」
「再說了,舅媽生日,于情于理我也該送上一份賀禮才是,媽,你說是吧?」
姑姑眼中露出一絲痛色,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
畢竟,當年的事,換作是她也做不到輕易原諒。
2
第二天上午,我在樓下超市隨便挑了幾樣水果和一箱奶,準備了一個紅包。
姑姑一看,似乎覺得我準備的禮物不妥,上了保姆車才猶豫著說道:「月月,時間還早,要不去商場給你媽挑件衣服?」
「不必了。」我擺了擺手。
記憶中,我不是沒有精心給她準備過生日禮物。
10 歲那年攢了一個月的早飯錢,瞞著奶奶悄悄坐公交到縣里。
在精品店買了一根我覺得世界上最漂亮的頭繩。
我像個不速之客,打擾了其樂融融的一家人吹蛋糕。
姐姐立刻就哭了,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指著我質問爸媽:「誰讓她來的?」
爸爸負責哄姐姐,而媽媽則關上門拉著我往外走。
「對不起。」我低著頭有些無措,咬唇盯著自己臟兮兮的帆布鞋。
她像是有些無奈,嘆氣問道:「你怎麼過來的?奶奶知道嗎?你才多大就剛一個人跑這麼遠,丟了怎麼辦?」
我搖了搖頭,抬起我曬得黝黑的手,把裝著頭繩的小袋子遞到她手上。
「我自己知道怎麼坐車,你別擔心。」
「生日快樂,媽媽~」
我期待地望著她的眼睛,想知道她喜不喜歡我挑的禮物。
可我只看到了她眼里的慌張,四處張望了兩下,對著我說道:「謝謝,你以后還是叫我舅媽吧,讓人聽見不好。」
我全身僵硬住了,小小年紀的我什麼也不懂,只知道自己搞砸了。
連叫她媽媽的權力都失去了。
交代我幾句趕緊回家,她就匆匆忙忙走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公交車站站了多久,147 路公交走了一輛又一輛。
終于,我還是上車了。不上車我又能怎麼辦呢?
戲劇的是,我剛上車,就看見爸爸騎著電動車送姐姐去上學。
而她頭上那明晃晃帶鉆的頭繩,就是我剛剛送的生日禮物。
今時今日,我已經不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我知道,被父母愛著的孩子不吃飯是有人追著喂的,衣服臟了是有人洗的,上下學是有人接送的。
他們不愛我,我準備什麼禮物都沒用。
3
我拎著水果牛奶下車,沒想到大伯一家竟然在單元樓下等我。
許久不見的堂姐拉著我的手驚嘆:「芷月,你變化好大啊。我還以為電視上都是用了美顏,化了妝呢,想不到你素顏也這麼好看,跟小時候完全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