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看見笑容逐漸在你臉上消失。
「不是說好學理的嗎?」
你焦急地追問。
「怎麼變了也沒告訴我一聲呢?」
一句接一句的質問讓我的腦袋越垂越低。
我怎麼敢告訴你。
你知道了肯定也會學文,可你喜歡的專業文科限報。
果然,下一秒你就跑去找班主任、找年級主任甚至找到校長,要求轉到文科班去。
可是學校怎麼可能會讓未來的理科狀元苗子跑去學自己沒那麼擅長的文科。
被拒絕后,你跑離了教學樓。
我找了你很久,從教室到宿舍,最后在學校后操場找到你。
你坐在月光中,賭氣似地說:「太好了,終于不用擔心你跟我搶理科狀元的名頭了。」
你拉過我的手,在我攤開的手掌上重重點了三下:「沒、良、心。」
緊接著,你又湊過來神叨叨地說:「要不我們兩個努努力,讓星河縣中洋氣一把,包攬全省文理科狀元好了?」
我手語:「那要再打個賭嗎?」
你笑:「不用打賭,我知道你做得到。」
林鶴北,抱歉讓你失望了。
二零零八年的全省文科狀元并不是我,但后來我也考上了理想的大學。
有一點可惜的是,最想分享喜訊的那個人不見了。
如果你還在,你會報考哪所大學呢?
我猜是北大數院。
你說數學是永恒,是真理,是唯一,是科學之王。
你談起數學的樣子,像我跟別人「談」起你。
有時候,太陽很大的時候。
我會想沖到操場上跑幾圈。
跑到筋疲力盡,然后在終點,盡情地喝橘子汽水。
或許我不是想跑步,也不是想喝橘子汽水。
我是想那個為我「遮風擋雨」
的人。
他在哪里呢?
他在做什麼呢?
為什麼有的人明明不在面前,想起他就會想笑呢?
文理科分班后,你在十六班,我在四班。
你的班級在二樓,剛好在我們樓下。
冬天的早晨,窗戶上總是會結一層薄薄的霜,我喜歡用手指在窗戶上寫下你的名字。
你在樓下,坐在和我一樣靠窗的位置。
你的新同桌說,你總喜歡在窗戶上畫畫。
我看到他拍的照片,你寫的是我名字的藏文。
對不起,寫到這里我自己都覺得有些矯情。
可是關于你的細碎回憶實在太多了。
我想到什麼便寫些什麼,許多句子,寫了又劃掉,劃掉又重寫。
寫你,怕記錯了、寫亂了,更怕詞不達意。
10
直到現在,我依舊習慣在睡覺時開著夜燈。
自那場地震之后,我很害怕黑暗和狹小的空間。
床頭那個小小的星星造型的小夜燈,是你送我的,還記得嗎?
有一天,我去學校時額頭上頂著一個大包。
你問我怎麼了,我告訴你是半夜上廁所,沒看清路摔的。
「你也太慘了吧!」你弓著背,低下來看我的額頭,「怎麼看起來這麼疼啊。」
明明疼的是我,你在旁邊齜牙咧嘴地做什麼?
我很喜歡那個星星夜燈,因為它真的像星星一樣,守護著我,在一個又一個,黏膩窒息的黑夜將我救贖。
你怕疼嗎?
我覺得你不怕。
不然那條鋼筋將你刺穿的時候……
那麼疼,你怎麼忍住不喊的呀?
11
二零零八年五月七日
你拍了張云的照片給我。
高中三年,我不知從你這里收到多少張云朵的圖片了。
林鶴北,你知不知道,彩信要五毛錢一條,很貴的好吧!
那天你拍的是一張繩網狀云。
「這種云常被稱之為地震云,但事實上地震云并不存在。這只是高積云。」你說。
距離高考還剩一個月,你拒絕了保送。
天氣熱得反常,我們走在學校的操場上。
「一個月后,我就是全省理科狀元了。」
你倒退著走在我面前提醒我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二日
學校安排各班級拍畢業照,一個班接一個班依次到操場上,列成五排。
理科班先拍,很快就到你們班。
到高三,我們班已經搬到了頂樓,整個操場都被我們一覽無余。
因此,我轉頭看到窗外的你穿著一件白襯衫,慢慢悠悠地走在操場上,低著頭玩手機。
很快,藏在桌肚里的手機振動了一下,我收到你的短信:
「等下你們班拍完了先別回去,我來找你,我借了個單反到時候我們一起拍幾張。」
「我們文科下午才拍。」
「那我下午來找你,拍完給我消息。」
「OK。」
「預告一下,哥今天帥得要命。」
嘁……自戀鬼。
14 時 28 分。
學校的上課鈴照常提前兩分鐘響起。
因為今天要拍照不知何時就得去操場,所以美術老師罕見地沒有生病。
老師剛剛走進教室。
「上課。」
「起……」
轟隆!!!——像打雷一般的巨響。
腳下傳來劇烈的顫動,鋼筋水泥的樓宇被拉扯得變形,吊扇晃得像鐘擺,玻璃爆炸式碎裂。
「樓要塌了!快跑!」不知是誰忽然大喊道。
大家紛紛往教室外面跑,卻沒多少人真的跑了出去。
尖叫聲、呼喊聲、大地持續的轟隆聲……
頃刻間,我的視野暗了。
我被破碎的建筑體掩埋,塵土彌漫、疼痛鉆心。
手機就在我身邊,但信號已經被中斷,完全無法和外界聯系。
「康敏!」
「康敏!」
忽然我聽到你焦急地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