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臉求表揚的表情看著我。
我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前額,然后拇指和食指想捏都懂了幾下。(幼稚)
你問這是我什麼意思。
我拿出紙筆寫道:「厲害。」
林鶴北,你真的很狡猾,明明自己偷偷學了手語,早就知道是什麼意思,卻假裝不懂,還每次都用「幼稚」來夸獎我。
我真的謝謝你了。
多吉說晚上村子里要烤全羊,讓我們早點回去。
晚上。
你換了身多吉的衣服,逆著一身月光,眉眼清亮,邁步向我走來。
「怎麼樣?哥帥吧?」
你把我的眼睛當成鏡子,自戀地照著整理頭發。
我覺得,你站在那里,不說話就十分美好。
真的,千萬別說話。
我們圍繞著篝火跳鍋莊。
我的妹妹們爭著搶著要給你獻哈達。
你有樣學樣,也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條哈達要來獻給我。
你雙手捧著哈達,高舉與肩平,彎腰遞向我。
我笑著接下,也將我的哈達以同樣的方式遞給你。
你沒接,反而彎腰低頭,鉆到我手臂和哈達圍起來的圈中:「康敏,別忘了我們打的賭,三年之后可不許賴賬。」
「流星!」有人喊道。
越來越多的流星劃破夜色。
我們被罩在絢爛的夜空星雨之下。
你的眼睛比流星還要明亮。
我的手一松,哈達又輕又重地落在你肩上。
我暗自慶幸自己不會說話,這樣在你面前就不會露出馬腳。
7
林鶴北。
你有沒有見過旅店里,一面掛著不同時區掛鐘的那種墻。
我想起你的時候,所有的時鐘都會一起倒轉。
二零零五年九月。
林鶴北以全縣第一的成績升入星河縣中高中部,緊隨其后的是康敏拉姆。
「不是要到市里去念高中嗎?」
你站在入學的名次排行榜前問我。
我拿出當初寫的那句話:「二零零八年省理科狀元——林鶴北」。
這會兒你笑起來的樣子,看起來不太聰明。
其實,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我的眼睛也偷偷笑了。
我們又成了同桌。
我坐在窗邊的時候,你總是趴在桌子上,朝著我的方向,望著窗外。
我問你在看什麼。
「云。」
你指給我看那是濃積云,那是懸球狀云,那是砧狀云……
這里的云有什麼好看的,我見過閃著金光的神山、延綿不盡的草地……
牦牛、駿馬、盤旋的老鷹和夜晚時觸手可及的星子……
你也見過的,你也覺得好看的,是不是?
你回首,笑著對我說:「曉看天色,暮看云。」
我知道下半句。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漢人的表達太含蓄,如果是在我們草原上,對唱一首拉伊(山歌),漢子懂了,姑娘也懂了。
如果我能唱歌,我一定唱給你聽。
或者在唱歌之前,我會試著先念一遍你的名字。
「咳咳!林鶴北,請你聽好,我要開始唱歌了……」
8
別人都在抓緊時間埋頭苦讀,你總是見縫插針地在踢球。
「今天下午放學后我們要踢球,來給我送水?」
我給你比了個 OK 的手勢。
無數個球隊混雜在球場上,我一眼就看到一抹黃色的身影。
你的球衣是卡卡在巴西國家隊的十號球衣。
我買了一整件礦泉水放在足球場邊,你跑過來嘆出一口長氣:「我叫你給我送水,不是給全隊送水啊!」
你的隊友們笑嘻嘻地過來拿水。
「謝謝康敏,果然是拉姆,人美心善。」
你:「叫拉姆,叫什麼康敏。
」
「哇!仙女送的水應該是瑤池仙露吧。」
你:「喝水都堵不住你嘴?」
不知是誰開的大腳,一顆足球飛出了球場,你猛地攬上我的肩,將我護在懷里,那顆球重重地砸在你背上。
我的心不知是被嚇的,還是……在胸腔中狂跳。
你的手在我頭上安撫似地按了按:「沒事吧?」
我在大家的起哄尖叫聲中羞紅了臉。
他們說卡卡透支了巴西隊一百年的顏值,而你透支了星河縣中校隊的一百年顏值。
基于此,你收到的情書總是塞滿桌肚。
我曾偷聽到你拒絕其中一個:「多謝錯愛,但我覺得學生的第一任務是學習。」
那個女孩說可以等到高考后再……
你腆笑著撓了撓后腦勺:「抱歉,我已經有說好了在等的人了。」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運動會時我抱著你的外套在終點遠一點的地方等你。
你跑到終點,速度還沒降下來,眼看著還有幾步就要撞上我,我以為我們會撞個滿懷,結果你在最后一步停了下來。
「傻兮兮的,怎麼不知道躲。」
假話是,我忘了。
實話是,我故意的。
林鶴北,我其實也在等你有一天,無所顧忌地、熱烈地擁抱我。
那一天,不遠的,是不是?
9
我們有沒有吵過架呢?
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吵架,但我知道那次你氣慘了。
高二分科,你問我學文還是學理。
我知道你喜歡理科更多些,所以一開始我告訴你學理。
但其實從很早開始,我就已經不能理解越來越深奧的理科題目。
如果不是你一次次的課后補習,我恐怕早就掉出年級前十了。
班主任找我談了幾次,我的文科強過理科太多她希望我能學文。
好吧,我不找理由,就是我沒扛住,拋下了你。
分科換教室那天,你幫我搬桌子,理所當然要往樓下走,我雙手微顫著手語:「不用換,我學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