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宴宜紫輕輕地扯了扯我的袖口,「別怪我。」
「她很可憐,但她殺了人,殺人償命,天經地義的事情。」
我卻重重地甩開了宴宜紫的手,往前頭也不回地奔去。
宴宜紫臉色一變,幾個縱躍攔住了我,一疊聲地發問:「你生我氣了?你要去哪兒?」
我沒好氣地說:「讓開。」
宴宜紫被我一嗆,臉色一白,但兀自堅持:「這件事上,我們不能論對錯,只能做出自己的選擇。」
我真急眼了,一疊聲地對著宴宜紫輸出。
「你哪兒來那麼多話?」
「趁著文武百官和宗室們沒反應過來,我要去皇宮內庫拿點金子。」
「小滿的病還需要錢呢!」
宴宜紫沉默了一瞬:「龍虎山有錢的……」
我一把扒拉開他就往內庫方向沖:「我不管,這一路驚心動魄的,我得拿點精神損失費!」
扒拉完內庫,我抱著沉甸甸的黃金,打量著在外面等我的宴宜紫:「走吧。」
這下輪到宴宜紫愣了:「去哪兒?」
我算是明白了為什麼各大網站都有人吐槽大直男,沒好氣地說:「接我的妾室一起去龍虎山。」
于是劍光縱橫而起。
我站在飛劍之上,在宴宜紫看不到的地方,輕輕勾了勾嘴角。
凡塵世間那麼多生老病死,為何不去龍虎山上玩玩呢。
更何況,山上還有他。
【小滿番外:江上舟,人別離】
我娘是一個妓女。
妓女生的女兒,自然也是小妓女。
十三歲的時候,我初初長開,被江南郡最有名的匪徒買了回去。
從那以后,我做的便是拆白黨的買賣。
年紀大點的匪徒,假裝成老父親,在街上編出一段凄苦身世,售賣我這個「女兒」
。
我生得美,若有高門大戶買下我做婢女或者是妾,我便暗暗記下他們的家丁人數和庭院的布置,借著出門的機會,暗暗通知匪首。
夜黑風高時,殺人放火天。
入門破家,雞犬不留。
我們這一伙人流竄于江南六郡,屢屢得手,累犯血案,很快便暴富起來。
原以為這種殺人越貨的買賣,能夠做一輩子。
直到我遇到了蘇南枝。
被高門大戶買去做妾,主母自然都是個頂個的不好惹,我又生得隨了娘親,五官妖嬈。
所以幾乎是每一家,我都挨過打。
我不在乎。
潛伏受辱,很是正常。
反正我們劫掠過后,不會留下一個活口。
可蘇南枝不同。
初見時,她穿著紅色嫁衣,端坐高位,輕聲問我:「可曾認得字?家里什麼情況?在李府住得還舒服麼?」
那紅色很溫暖,暖到了人心里去。
我裝出懵懂的樣子,一一回答。
在之后的日子里,蘇南枝對我很好,私底下給我塞點心,提了我的例銀,裁了不少漂亮衣裳,用好聽的聲音叫我小滿,還時不時吩咐李府的小廚房給我加幾個補身子的菜。
好到讓我有些受寵若驚了。
溫柔鄉最是麻痹人,半年的時間不知不覺過去。
直到我在自己的房間桌子上,看到了匪首留下的暗號。
他們在催我匯報李府情況,以便動手。
我抿了抿嘴唇。
若是配合他們,蘇南枝會死,而且會被虐殺。
我想起從前。
那些出身不錯的高門貴女,在匪徒們的狂笑和我冷冷地凝視中,被迫褪下衣服,溫柔小意地輪番「伺候」男人們。
然后被爽過了的匪徒亂刀砍死。
不知為何,我不想蘇南枝落入這種境地。
于是在那個夜晚,我蒙著臉,悄悄地翻出李府后花園,向官衙射了一支箭。
箭上有匪徒們的窩點地圖。
怕有漏網之魚,我又跑到了常年與我們匪幫作對的另一個匪幫,射了一支一模一樣的箭。
結局果不其然。
三方火并,我們匪幫除了我之外,沒有留下任何活口。
從此以后,我放心地在李府做起了妾。
不是李公子的妾,而是蘇南枝的妾。
但很快,我們兩個人就出事了。
李公子病死,李家人要我和蘇南枝殉葬,把我們關在了靈堂里,不給食水,打算生生餓死我們。
我深恨自己只有三腳貓的功夫,無法從眾目睽睽之下帶走蘇南枝。
蘇南枝身體一直很弱,很快便在沒有食物和水的狀態下,陷入了昏迷。
無奈之下,我劃開手腕,用自己的血為她保命。
醒來之后的蘇南枝,十分驚訝,問我:「為何對自己下手如此之狠。」
我乖巧地聽著她的「訓斥」,心里卻不置可否。
對自己狠的人,往往對別人也狠。
蘇姐姐,你一定是沒有見過我親手殺人的樣子。
醒來后的蘇南枝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毫不猶豫地扯下靈堂的白幡,帶著我撬開了被釘死的窗戶,從李府翻墻走人,干脆利落地逃回了娘家。
奈何蘇府也不歡迎我們。
蘇南枝無奈,便帶著我離開了江南郡,一路逃亡。
大雨的天氣,我把傘推給了她,自己卻染上了肺癆。
她很自責地拿出所有錢去抓藥,想要治好我的癆病。
我一個人躺在客棧里,不斷咳嗽,直到咳出血來。
看著血跡,我苦笑不已。
小滿啊小滿,你真的是被這溫柔刀殺得連骨頭都不剩。
可是就算早知道有今日,我還是會拋下匪幫同蘇南枝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