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居然一直覬覦于她。可是阿北死了,她永遠都不會知道——我有多愛她。
還好她永遠都不會知道。
這五十年里,有時候我還會忍不住會想,越靈煙和江逸是不是死在了阿北的手上。
仿佛只有這樣,我才能在這滿是苦味的日子里添加上一點甜。
我平日里最大的樂趣就是去問那些像阿北的人一句。
「是你嗎?」
那些人都一臉茫然的看著我。
那天在云延宗門口也是,我出關時剛好路過,那個扎著麻花辮的小姑娘卻能和一位經驗豐富的修士打得有來有回,她出招又快又狠。
多像阿北啊。
我走到她面前,輕聲問:「是你嗎?」
她看著我,如臨大敵。
32.
(傅沉視角)
是雁北北。當我腰間的黑雁因為她使用了「血獄」而劇烈晃動時,我才發現,王托風所謂的孫女就是阿北,她回來了。
我的呼吸都快要屏息。
大腦中有太多情緒交織在塊兒,不斷收緊。等我回過神來時,我已經趕到了她所在之地。
她渾身的血,連眼睛也在流血,可人還是站得筆直。她在直面死亡。
雁北北是個到死也不會示弱的人。
我收緊的所有情緒一下子爆發出來。
我抱著阿北,無聲地哭。
還好…… 還好這一次,我救到她了。
我守了阿北五天五夜,她終于醒了過來。
明明這五天我已經做出了決定,可當我看到她如此鮮活的出現在我身邊時,我還是忍不住喊了一聲阿北——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從前這樣的場景,只會出現在夢里。
「天尊大人…… 哦不好意思,現在應該是魔尊大人了。
」
「你留我在這兒,不會是為了敘舊吧。」
她略帶譏諷的話語落在我耳中。
我的夢碎成現實。她是憎恨我的阿北啊。
我感覺到自己麻木地笑了下。
「你現在弱成這個樣子,絲毫找不到殺你的意義,」我開口道,每一個字都扎在我心上。
【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如果我是你,死皮賴臉地活過來,就該滾得離修仙界遠遠的。」
【走吧,阿北,過你想過的日子去】
「你以為你還是曾經的雁北北嗎?」
【阿北,我的阿北】
「手下敗將。」
【我很想你】
阿北走了。離開的時候她居然對著我哭了。
這還是自那年雁家出事后,我第一次看到阿北哭。
于是這一年里,我總是不斷地想起她落下的那幾滴眼淚,就像是落在了我心口,在那里永遠的留下烈火般般灼燒的痕跡。我被她那幾滴眼淚折磨得不成人樣,但還好她已遠離修仙界,我可以任憑自己發瘋。
有時候我忍不住想要去找她。
我想把一切都告訴她。
可每當我這樣想時,那幾滴眼淚又會鉆進我腦中不停地折磨我。
不,我絕不能讓阿北知道。
我經歷過那樣的感覺,所有人都站在我的對立面,他們欺騙我,背叛我,利用我。就好像,全世界只剩下我一樣,填充在身體每一處地方的孤寂看不到盡頭,太沉重了。我要恨他們,真的好累。
若是要讓阿北遭受同樣的感覺。
不如只讓她恨我。
反正遲早,我都會殺光那些害她的人。她不用知道。
我會送給阿北一個不再有人能傷害她的世界。
32.
傅沉的記憶戛然而止,我從中清醒過來。
因為傅沉暈過去了。
我撫過他緊皺的眉心,為了不吵到他,我費了好大的力才控制住指尖的顫抖。
到底要經歷多少的痛苦,才會讓一個人即使是沒有意識也依然皺著眉頭。
我將他背起來。
其實從小都是他在背我,這還是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背他。
他在我耳邊無意識地喃喃了聲:「阿北……」
我的眼淚止不住就往下掉。
我背著他穿過骷髏群中,每個邪靈都因為他的氣息一個接著一個單膝跪下,骨頭發出「嘎啦嘎啦」的聲音。我一邊流淚一邊瞪著它們,騰出一只手做了個「噓」的動作。
顯然他們并不懂禮貌,依然我行我素地「嘎啦嘎啦」
我將傅沉往上托了托,走得更快了些。
殿外依舊黑云密布,一眼望不到頭。
地面是白白的沙,我踩在沙上,留下的腳印比平時深。
沉甸甸的腳印。
傅沉不該屬于這里,我想。
他也不該成魔,不該遭受痛苦,不該絕望,不該崩潰,更不該把我推得遠遠的,獨自忍受這一切。
我遲早要帶傅沉離開,他值得全世界最好的所有。
我將他背進我的屋里,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這個宮殿中哪兒還有床。
我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守著他,半夜時他體內突然靈力紊亂,我握著他的手,用我那為數不多的靈力去壓制,原以為應該是石沉大海,可沒想到我的靈力一進入他的體內,他便沉靜下來。
我的神識突然撞上了他的神識。
仿佛觸電般,酥酥麻麻的感覺,他的神識像灘水般溫柔繾綣地包裹住我。
也不知道多久后,各自神識歸位。
怪不得無論是仙人還是魔修都熱衷于雙修。
我算是知道厲害了。
感受著靈力在我體內四處滋養,雖然很累,但卻很舒服,我眼皮抬不起來了,最后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