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問心無愧,」他突然伸手,一把捏住我的下巴,指腹在上面輕輕摩挲,「你對誰有愧?越靈煙?她可是殺了你啊。」
他迫使我仰頭看,我倆離得很近,我甚至能嗅到他的呼吸。
傅沉的眼尾染著點點魔化的紅,眼里裝有本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的妖冶和癲狂。
我張嘴,一口咬在他捏我下巴的拇指上。
他的手松開,血沿著拇指尖往下滑。
「傅沉,需要我提醒一下嗎?」我靜默地看著他,「殺了我的,是你。」
26.
我只是陳述事實。
但我看到傅沉站在那里,好一會兒都沒動靜,仿佛他也和背后陰氣森然的骷髏們融為一體,同樣地失去生機。
他不說話,那只有我來說:「怎麼?你忘了?」
我好心提醒。
「你用你的銀華往我這里捅,」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按理說區區一把劍根本不足以取我性命,但是我的不死之身因陰劍血脈得以煉成,你手里拿的是陽劍,生來專克陰劍血脈,傅沉,當時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能殺我。」
「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他抬頭,臉上沒有血色,一襲白衣在風中翻飛,拇指上不斷滲出的鮮血在他全身上下一片白中格外刺眼。
「我記得,」他說道,「當年殺你也未覺得棘手吃力,若你今日想來我這里送死,想必比之前更是輕松百倍。」
「雁北北,你想再死一次?」
我聳聳肩:「傅沉,死過的人永遠不會再想死第二次。」
「那就滾。」
我沒說話,只是緩緩舉起手中的黑雁,沒想到重來一世,我仍然還是選擇和傅沉舉劍對峙。
傅沉死死地盯著我,眼角泛紅,也不知道他在氣什麼。
「雁北北,我再問你一次,」他啞了嗓子,聲音更顯狠戾,「你真要為了這些潮上門的人,連命都不要了?」
我覺得他今天廢話有點多。
相比五十年前他殺我的時候,那年他真是做到了快準狠。
我一只手掏了掏耳屎:「別說什麼為了誰,我可沒那麼偉大。只是我隨心所欲慣了,現在想和你打一打,就和你打一打。」
他站在我面前,從鼻腔發出嗤笑:「以卵擊石。」
「卵可以孵出小雞,而你這個石頭,再過五百年,也還只是塊石頭,」我說垃圾話一套一套的,末了我又問了句。
「傅沉,你的銀華呢?」
「對付你并不需要銀華,」他一字一句,聽得出來心情非常不好。
「也對。」
我也不再是從前不死的雁北北。
我們之間的空氣沉寂不到半秒,我動了,我單手拿劍閃身到傅沉背后。那一刻我感覺全身的血都在沸騰,我仿佛也回到了從前不怕死的雁北北,把所有事情拋在腦后,不重要,所有事情都不重要。
我只看得到眼前的人,然后,出劍。
不過我的實力果然同他天差地別,劍還未觸到他的身體,傅沉只是抬抬手,我便被無形的力推出十米遠,奇怪的是,我絲毫感覺不到他用了力氣。
這不應該。
按理說我怎麼都是被直接打出去的那個,打得吐血那種。
我有些氣,覺得傅沉并不尊重我這個對手。他這是在羞辱我,我和他沒完。
我想要抬腳繼續下一波攻擊,卻發現自己怎樣都抬不起腳。
?他媽的
老子被傅沉禁錮了。
士可殺不可辱,正常人做不出這種氣人的操作。
「傅沉,」我氣得眼睛都紅了,「你他娘的給老子解開!」
他并不理我,一副要把我屏蔽的樣子。我看到傅沉朝地上已經昏迷過去的掌門走過去,他彎腰,掐住那掌門的脖子將人提了起來。
我知道,傅沉甚至不需要用多少力氣,就可以直接把那人的脖子折斷。
「傅沉,你明明知道他是潮上門的人,」我冥思苦想也沒想明白傅沉為什麼要殺這些人,「你殺了他們,阿煙定不會原諒你。」
他終于肯側目看了我一眼。
「阿煙?」他好笑地看著我,「你是說越靈煙?」
他指骨似乎用了些力,那本來昏迷的掌門在他手中掙扎起來。傅沉繼續道:「我之前就想問一問,你是真覺得我喜歡越靈煙?」
我感覺傅沉現在很不正常。
腦子不正常的那種。
「不然呢?」我反問。
他半晌說了兩個字:「很好。」
他手一松,那掙扎的掌門立馬滑落在地,捂著脖子劇烈地咳嗦。
「我決定了,」傅沉慢慢地說,「潮上門的人果然還是該燒死,全都燒死。」
他背著手騰起空,那群骷髏也隨著他的動作,一個接著一個跳到了空中。還有我,我不知道為什麼傅沉會把已經被禁錮的我也帶到天上來。
下方的人不知道我和傅沉的交談,也并未聽到傅沉剛才說了什麼。他們以為無劫魔尊終于要離開了,還有人露出如負重釋的笑,可下一刻他們就笑不出來了,因為有火從空氣中無聲無息的冒了出來。
人群里傳來絕望壓抑的哭聲。
那一年我屠殺潮上門也是這樣,我站在上空俯視下方的慘狀,當時的我已經徹底瘋了,時而悲愴地大哭時而激動地大笑,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潮上門的所有人都要為我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