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怔在原地,雙腳宛若灌了鉛,身體卻是輕飄飄的。
腦海里浮現出太多畫面。
「我從小就沒了父親,是我娘將我拉扯大的,她沒什麼本事,慣會被欺負,所以我得知自己能來留青山時真的好開心,因為只有我變強了,那些人才不會欺負我娘。」
「北北,這次我回去給我娘說了好多我們的事情,這是她做得小食,讓我帶來給你吃。」
「今晚的月亮好圓,也不知道我娘她看到了沒有。」
「北北,等我們能外出歷練了,我帶你去看我娘好不好,她聽說你很喜歡吃上次的小食,說以后有機會的話當面做更多好吃的給你。」
多清晰的記憶啊。
越靈煙的聲音一句接著一句回響在耳邊。
我也曾羨慕過,阿煙她有很愛她的娘親。
我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
直到有人急急地御劍下來,恐慌道:「掌門,無劫魔尊帶著一群邪靈坐在我們門派了,他給了我兩柱香的時間來找您,不然就要將整個門派全部屠盡,掌門,現在…… 現在該怎麼辦啊!」
25.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著這些潮上門的遺孤——長霆門的人到他們的門派去。
我多恨潮上門的人啊。
那是全身每一塊骨頭都刻著的恨意。
可…… 可我曾殺了越靈煙…… 阿煙的娘親,即便后來她報復到了我身上,但此時的我卻依舊感覺一陣慌亂。我覺得我做了壞事。
一年的時間讓我能夠自如的御劍。
我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只是乘著黑雁跟在正急速飛行的他們身后。
「可惡,這無劫魔尊一年來都銷聲匿跡,沒想到一出現居然是奔著我們門派過來,」
一人自嘲道,「我們何德何能?」
那掌門的額頭滲有汗,他嘆了一口氣:「聽說,仙子曾和無劫魔尊是故人。」
何止是故人。
他們相愛過。
我突然回過神來,既然這是因阿煙創立的門派,為何傅沉會來攻擊長霆門?
一路想著這個問題,我們到了長霆門。剛到上空,就聽到下方傳來聲凄厲的慘叫。
「住手!」掌門急急落下,意圖制止。
時隔一年,我又見到了傅沉,他隨意地坐在什麼東西上面,我落到地面才看清,那是一堆白骨拼成的椅子,除此之外,他的身后安靜地站著成千上百的骷髏,森白詭異的一大片,我身旁的所有人握劍的手皆是發顫。
我也從未見過這樣多的邪靈。
剛才的慘叫聲是地上一個中年男人發出來的,我應該見過他,想了許久才想起他是那胖少爺的隨從,一年前往我手上扎了個血洞。
他本就是獨臂,此時此刻另外一只手臂也在慢慢化成血霧消逝。
折磨。
我的腦子里蹦出這個詞。傅沉在折磨這個男人。
皮肉一點點化作血霧,疼痛比千刀萬剮更甚。
周圍的人臉色慘白,見到他們掌門回來,有人終于撐不住抽泣起來,整個門派都被恐懼深深罩住。
掌門往前一步:「無劫魔尊,試問曾經你做天尊時我們門派也未有得罪到你,今日……」
「未有得罪到我?」
傅沉打斷了他的話,聲音宛如二月雪,毫無感情。
「如果我說,他做了比得罪我更該死的事呢?」
他輕輕抬眸,眼神重新落到那中年男人身上,那人的雙腳也逐漸蕩開血霧,慘叫聲一陣接著一陣,更加凄厲。
掌門閉了閉眼,睜開時已剩赴死的決然,他一把拔起劍,朝傅沉沖過去。
無疑是飛蛾撲火。
傅沉頭都沒抬,但我看見他旁邊的骷髏動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沖出去,就像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跟著來這里一樣。
我只是忍不住想起那年我從劍上掉下去,阿煙不顧一切跳下來救我的樣子。
罷了罷了。
過了一年我憧憬的生活,能繼續固然是好,若是不能,我這從閻王手里搶回來的一條命也算是值得。
我的黑雁刺向那欲加攻擊長霆門掌門的骷髏。
清脆的一聲。
多好的骨質,居然一絲裂縫都沒有。
傅沉緩緩地看過來,我正好面對他,我倆的眼神就這樣碰在了一起,他原本散漫的目光猛地凝在我身上,眸里蕩起陣陣波瀾。
那骷髏見我偷襲,原本打算攻擊掌門的手快速地抓向我的脖頸,我正要后撤步躲開,可它離我還有一尺距離時,突然化成灰燼,風一吹,全沒了。
與此同時,拿著劍快要沖到傅沉面前的掌門被一陣力強壓著半跪在地,嘴角溢出鮮血。
傅沉直直地起身,繞過他,然后走向我。
不知為何,我感覺他的步伐有些亂。
他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質問我:「你來這里干嘛?」
「與你何干?」我笑了下。
「滾出去,」他面色沉沉,「不然我連你一塊兒殺了。」
我握緊了手中的劍,緩緩吐出兩個字:「我,不。」
傅沉又是那樣諷刺地笑了,他手指滑過周圍的人:「雁北北,你可不要告訴我,你要自不量力地保護這些人。」
「保護這些潮上門的人。
」
我沉默半晌:「我只想問心無愧。」
他仰頭大笑,只是我聽不出半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