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許安新猶豫了一下,最終抱著孩子跟著我回了病房。
27.
單人病房里,涇渭分明地分成了兩派。
我爸和我媽站在門口,我爸的胳膊上已經固定好了夾板,我媽蓬頭垢面,衣服都被撕破了。
弟媳一家站在病房里,虎視眈眈地看著這兩個人。
「許安新,這就是你找的媳婦,生個賠錢貨不說,他們還打你爹媽,你就干看著?」
一向和顏悅色的弟媳爸爸陰沉著臉:「你再敢說我孫女是賠錢貨,我現在就整死你!不信你試試!」
我爸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再說話。
「兒子,你說句話呀,難道你就這麼看著我和你爸被別人這麼欺負?」
許安新沉默了良久,終于走上前:「你們還是回老家去吧。」
「你什麼意思?你寧可要那個賠……寧可要一個閨女也不要自己爹媽?你書讀狗肚子里去了?」
我媽一拍大腿,坐在地上開始撒潑:「我造了孽什麼呀,生了個兒子胳膊肘朝外拐,這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啊!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夠了!」
許安新這一吼,直接讓兩個人住了嘴,怔怔地盯著他。
「你們從小不把我姐當自家人,現在又要來破壞我的家庭,是想讓我也變成你們這樣嗎?」
「女兒咋了?我姐也是你們的女兒,她那麼優秀,可你們正眼瞧過她嗎?」
「我告訴你們,我這輩子都不要二胎,你們就死了抱孫子的心吧。」
「啥時候你們能想清楚,你們啥時候再來看孩子,我跟你們丟不起這個人!」
兩個人瞠目結舌地看著許安新,似乎沒有想到自己最疼愛的兒子有一天居然會公開和自己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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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兩個人灰頭土臉地回了老家,許安新的表現得到了弟媳一家的認可,弟媳并沒有責怪他,反倒更加相信自己找到了一個好男人。
28.
小侄女三歲時,父母的身體出現了一些小問題,許安新和我商量,打算讓老兩口賣掉家里的漁船和房子,來到我們兩個所在的城市定居。
這三年來,我爸和我媽連一次孩子都沒來看過,算是徹底把許安新給傷到了。
「姐,我總算理解你當年過得有多難了,血濃于水啊,就因為是女孩,他們就真的連看都不愿意來看一眼。」
這是許安新頭一次哭著跟我抱怨父母:「咱媽也是女人,小時候奶奶也總是罵她,你說她現在咋也變得跟奶奶一樣了?」
他不理解這種根深蒂固的思想居然可以把一個女人變得如此病態。
父母賣掉了老家的房子搬了過來,我在郊區附近找到一個比較安靜的小區,安置了他們倆。
許安新賭氣不和他們見面,連搬新家后的地址都沒告訴他們,只是按月給兩個人付生活費。
臨近過年,我買了些年貨去看他們。
不出意外,一踏進家門,迎接我的就是兩個人的謾罵。
「你來干什麼?我好好的兒子被你挑撥離間,現在不光不來看我們,還不讓我們抱孫子, 當初真該聽你奶奶的話, 把你扔到海里去!」
「賤人!你就看著你弟弟往火坑里跳,這個家全被你給毀了!現在你滿意啦?」
我爸上次胳膊被打骨折后,因為沒有好好恢復, 留下了病根, 胳膊再也舉不起來, 連拿個重物都非常吃力。
他失去了打我的力氣, 而我也不再是過去被他毆打的小女孩, 他和我媽現在只能用惡毒的話來辱罵我。
我徑直進屋把東西放在桌上, 回頭笑著看他們兩個:「每個月都給你們生活費,不短你們吃不短你們喝,我還特意買東西來看你們, 怎麼我就成了白眼狼了呢?」
我看著我媽:「從我出生,奶奶就對你百般刁難, 你難道不討厭她嗎?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簡直就跟她當年一樣可惡。」
「女孩怎麼了?生女孩就罪大惡極了?這個世界上誰不是被女人生下來的?」
「你們抱過我嗎?你們心疼過我嗎?你們想過我以后的幸福嗎?你們把我當成過家人嗎?如果我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你們以為我會選擇你們這樣的父母嗎?」
我一把將桌子掀翻, 買的水果和熟食滾落了一地:「你們現在都老了, 我勸你們倆還是老實一點兒, 不然恐怕以后連我也不會再踏進這個家門了。」
「就和你兒子許安新一樣!」
29.
那次大吵之后,兩個人明顯安分了許多。
那次爆發的爭吵驚動了左鄰右舍,小區里的其他住戶也都知道了新搬來的這對老夫妻是什麼樣的人。
整個小區再也沒有人搭理他倆, 平時見面也沒有人再和他們打招呼, 兩個人被全小區的人給徹底孤立了。
偶爾我還會買些東西去看看他們,有時看到兩個人坐在小區廣場的長椅上, 看著不遠處幾個帶孩子的老人, 臉上充滿了落寞。
他們對我客氣了不少,也會問一些我和許安新的近況。
我則是公式化的回答,不愿透露一絲的親情, 哪怕這是他們萬分渴求的。
許安新有時會給我打來電話詢問父母的情況,我也如實告訴他爸媽過得挺好的,讓他不要惦記。
電話那邊的許安新只是嘆氣:「重男輕女這玩意到底他媽誰發明的?」
「姐, 要不是你從小就揍我, 恐怕我現在也會和咱爸咱媽一樣吧。」
我想起了上一世那個自私自利、冷漠無情的許安新,卻發現已經記不起他的樣子了。
「周末有空嗎?把小雪送來跟我住兩天吧。」
「好哇, 她前兩天還說想姑姑了, 吵著要去學校找你玩呢。」
30.
八月開學季,我接到了一個學生的電話。
電話里,她哭著跟我講了她的家庭情況, 就和當年的我如出一轍,讓我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我柔聲安慰她:「同學,你不要有任何的顧慮, 你先來學校報到,剩下的學校會給你想辦法。」
她語氣激動,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真的嗎,老師?」
得到我的肯定答復后, 她在電話那邊哭著沖我道謝。
掛斷電話前,我輕聲鼓勵她:
「姑娘,不要放棄希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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