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自從進入校園,一切都變得順利了起來。
學校的寢室是雙人間,和我同住的女生是隔壁市的,叫謝勝男,典型的東北女孩,非常熱情,非常自來熟。
熄燈后,她笑嘻嘻地鉆進我的被窩,開啟了夜聊模式。
僅僅一個晚上的熱聊,我的家底就被她掏得一清二楚。
「你不會是你爸你媽撿來的吧?就算撿來的也不能這樣對你啊?」
她震驚于我家幾乎病態的重男輕女,我也同樣震驚于她是家里的掌上明珠。
16.
我在食堂的工作相對來說非常輕松,我只需要每天早起一個小時去食堂幫忙,中午和晚上在窗口幫著打飯,每個月不僅有工資拿,食堂還免費為我提供一日三餐。
光一日三餐這一項,就極大地節省了我的日常開銷。
食堂的幾位阿姨從楊老師那里聽說了我的情況,被我從小的遭遇氣得不輕。
「哪有這樣的爹媽?簡直就不配為人父母!」
于是,阿姨們開始嚴防死守,稍重一點的工作都不允許我做,廚師大叔偶爾還會偷偷給我開個小灶。
這種溫暖,是我在家里從未感受過的。
沒有任何人因為我在食堂工作而心生鄙夷,甚至我的同學在食堂因為打到了比平時多的菜量而遭到了眾人的眼紅。
其他同學打飯都是「再來點再來點」,到了我同學這里就是「夠了夠了,吃不了」。
經常有男生腆著肚子打著飽嗝邊走邊罵:「癟犢子許安寧想撐死人不償命!」
頗有點趾高氣昂和凡爾賽的味道。
我也因為食堂窗口的工作,儼然成為了班里所有人的心頭肉。
東北人獨有的熱情感染了我,我很快就融入了集體。
這里沒人有重男輕女的思想,在他們的認知里,「女性能頂半邊天」才是正常的思維模式,女兒也有繼承權,在家庭中,女兒的地位甚至要高于男孩。
搬東西、抬重物之類的體力活,從來都是男生的工作,有幾次我看他們搬得吃力,想上前去搭把手,都會被他們「粗魯」地推回來。
「這就是老爺們的活,你一個女的跟著瞎摻和什麼!去上一邊待著去!」
聽起來非常不耐煩的話,卻讓我感受到了一種別樣的溫暖。
17.
進入十一月,氣溫驟降,秋天好像只是草草露了個頭,就被冬天給按了下去。
天氣轉冷,我打算讓勝男陪我去附近的市場買一件羽絨服,結果周末她從家回來時,進門就把一個大包裹扔進我懷里。
我打開包裹,里面是兩條薄棉褲和一件羽絨服。
「棉褲是我媽去年給我買的,有點小沒來得及換,那羽絨服我老爸給我買的,我最煩紫色了,放在家里還占地方,你幫我消化了吧,晚上食堂你請客,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我和她身材相仿,那件棉褲對她來說根本就是非常合身,不喜歡紫色也只是她為了不讓我有負擔,才特意挑了個這麼蹩腳的借口把衣服送給我。
看著懷里的衣服,我想說謝謝,眼淚卻控制不住地流下來。
「哎呀!頂煩你這出,幾件衣服你至于的嗎?」
她最見不得我哭,趕緊摟著我打圓場:「摳摳搜搜的,不讓你請了!晚上我請你麻辣燙,哎呀你別哭了!」
18.
快過年了,我迎來了大學生涯的第一個寒假,同學們開始陸陸續續地離開學校。
我沒有回家,因為我怕一旦回到家,就會失去回到校園的機會。
而且父母也沒有打來過任何一個電話,對他們來說,只要不朝他們要錢,我這個女兒過得如何他們并不關心。
只有許安新偶爾會偷偷給我打來電話,也只是匯報自己的學習進度,一般說不了幾句就會掛斷電話。
好在假期寢室是開放的,我還可以繼續住在學校。
臨近春節,我特地買了兩袋速凍餃子扔在食堂的冰柜里,打算大年夜時偷偷潛入食堂煮一頓餃子。
就在我期待著大年夜的餃子時,寢室門被推開了。
勝男走進來,二話不說抓起羽絨服就往我身上套。
「走,我媽讓你跟我回家過年。」
我再三推辭,卻被她連拉帶拽地弄上了出租車。
然后我在他家就見到了讓我終生難忘的場景。
廚房里,勝男的爸爸穿著一件粉色圍裙,正在忙著炒菜。
見我來了,他從廚房探出頭,笑呵呵地跟我打了個招呼,又一頭鉆進了廚房。
這是我萬萬想不到的,在我家里,我爸和許安新是從來不會去碰任何家務活的。
所有的家務活和農活都是我媽和我在做,有時我媽去廠里上班,這些工作自然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阿姨把我拉到客廳沙發上坐下:「這閨女咋瘦成這樣,當爹媽的怎麼能這麼狠心!」
這種發自內心的心疼和關愛,不禁讓我鼻子一酸。
阿姨拉著我的手:「到了這兒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樣,想吃啥跟姨說,讓你叔給你做。
」
我小聲問:「不需要去廚房幫叔叔得忙嗎?」
阿姨大手一揮:「幫什麼忙?大老爺們連做個飯都要幫忙,那我要他還有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