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怕季辰寅無聊,就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聊著聊著就往編程方向跑了。
然后畫面就演變成他拖著病體給我講程序,我聽得無比認真。
直到護士進來換藥,打趣道:「你們情侶真刻苦,住院還學習呢。」
那一瞬間,我臉爆紅。
正要解釋時她就已經出去了。
一時之間,氣氛又有些不對勁。
我清了清嗓子,決定不聊學習,于是問了另一個我特別想知道的問題:「你為什麼回國?」
季辰寅有些好笑地看著我,似乎不明白我的問題怎麼轉得那麼快。
我其實還是有私心的,那個他身體不好才回國的傳言老是困擾我,讓我不由自主就擔心他。
季辰寅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不是身體原因。」
笑著跟我解釋他聯培時間也只有一兩年,更何況他也不愿意待在國外。
我嘀咕道:「那是因為什麼呢?」
季辰寅看我還是有些不相信,有些失笑,
突然問我:「你覺得計算機科學對人類來說意味著什麼?」
我思索了一會兒,試探地回答:「全人類共同的挑戰和財富。」
季辰寅點點頭,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給我解釋:「科學無國界,但是科學家有祖國。」
我一愣,不由得睜大眼睛望向他。
季辰寅靠在病床上,出神地看向窗外,聲音雖然很輕,但透露著堅毅:
「科學無國界,自然科學的飛躍足以讓人類文明前進一大步。」
他看向我,雖然笑得柔和,但眼神中卻是前所未有的炙熱:「但是人是有信仰的,我更希望用所學的所有知識,在推動文明齒輪轉動的同時,也讓我的祖國雄于世界之林。
」
這才是他回國的原因。
我不由得心跳加速,整個血液都有些沸騰,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季辰寅指了指我旁邊的假肢,說:「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戴上這個嗎?」
我呼吸一滯,沒想到他就這麼直白地問出來。
我搖了搖頭,其實我大可以向我姐打聽的,但我就是不想揭開他的傷疤,于是一直不問。
他開始回憶,雖然仍是笑著的,手卻有些發抖:「地震。」
兩個字,我全部懂了。
各種復雜的情緒都涌上來,他簡短的解釋,確是當年那段痛徹心扉的事實。
我下意識握住他冰冷的手,迫切地想把自己溫度過渡到他手上,讓他不再痛苦。
季辰寅低頭看著我的手,僵硬了很久,才回握了一下,再抬頭時已經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我的生命都是國家重新給的。」
頓了頓,他繼續說:「如果可以,我希望將有限的生命永遠奉獻給它。」
這才是最完整的季辰寅。
在災難中摧毀,又在信仰中重生。
我整個人都是震撼的,從沒想過他身上發生的故事竟然是這樣。
怪不得他怕黑,原來是當年留下的陰影。
但是那麼怕黑的人,在自己內心深處,生生用血液和信仰為自己燃起一把火,支撐著自己走到現在。
許是發現我的異樣,季辰寅收斂情緒,笑著問:「你呢?又為什麼對編程這麼感興趣?」
果然被他發現了。
我想了想,實話實話:「因為我高中那會兒看新聞,看到外國對我們芯片制裁,我當時就想,我一定要學這個。」
頓了頓,我有些不好意思:「雖然我的力量比較小,也可能比較笨。
」
然后我堅定地看向他:「但是聚少成多嘛,我們國家一定是走在前列的。」
季辰寅始終注視著我,認真地聽我在講。
我怕他覺得我在說大話,趕緊解釋:「我那天在酒吧,喝醉了不會做,才鬼迷心竅的。」
說到這,他想到什麼一樣微微勾起嘴角。
我看著他的樣子,越說越沒底氣,小聲解釋:「我平時成績還不錯的。」
季辰寅笑意逐漸放大,點頭,說:「我相信你,也相信我們這個行業所有為之努力的人。」
17
等聊得差不多,我才驚覺已經過了門禁時間。
壞了壞了。
我連忙去看手機,發現有十幾個未接電話,都是室友們打來的。
完蛋,因為補課我調了靜音,完全就沒注意啊。
等我顫抖著撥通電話,室友立馬鬼叫起來:「你擔心死爹了,你可真是我唯一的徐姐!」
我壓低聲音,急忙道歉,給她解釋了是朋友住院了來陪護。
室友狐疑地問:「朋友是男的女的?」
我余光瞥著季辰寅,只能誠實說:「男的。」
室友立馬跟熱帶雨林的猴子一樣叫起來:「我的 CP 要 BE 了,你居然忘了大明湖畔的季辰寅!」
我差點給她跪了。
余光瞥見季辰寅果然挑了挑眉,探究地望著我。
我怕她還說些有的沒的,告訴她我沒事就胡亂掛了電話。
然后就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季辰寅打破沉默,有些好笑地問:「為什麼叫你徐姐?」
你還是別打破沉默了,沒一句我愛聽的。
我捂住臉,悶悶地反駁:「你明知故問!」
季辰寅被我逗得不行,沒忍住笑出來。
我也跟著他笑出聲,電話里那些尷尬的事情,又一次被他三言兩語化解。
晚上睡覺時,我給季辰寅開了一個小燈。
自己躺在床上反倒睡不著了,翻來覆去都是季辰寅今天跟我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