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護法死死拉住殷離的手,哭聲震天。
手腕的誓言印記忽閃,是玉衡,她有話說。
有言入心,我心下了然。
「迢迢有人愛。」我笑出聲,噙著淚。
「阿離,你這麼愛我,我怎麼舍得讓你受傷。」
我的丹田開始發出駭人的溫度,師傅眉頭一凜。
「迢迢,不要!迢迢!」
師傅突然地慌張,異常小心地捧著我的臉,肩膀甚至在微微顫抖。
「迢迢!」殷離沖向我。
自爆丹田,才可把父母還給殷離,橫豎都是死,我死得其所了。
聲勢浩大的轟鳴震徹山谷。
22.
殷離父母的妖丹相伴而出,飛入殷離手中。
殷離額角青筋暴起,哀傷幾乎不能站立,啞然失聲。
師傅膚色蒼白得恐怖,他一步一步走來,完全失去人的生氣。
他走到玉衡的軀體旁,一掌擊碎已經腐爛的軀體。
右護法嘲諷:「怎麼,之前不是死命相護嗎。」
「殷離。」師傅卻盤腿坐在殷離旁邊。
「我早就活累了。」他的青絲漸白。
「我本想和迢迢同行。」
「但以后的路,麻煩你攙扶好她。」
23.
魔界張燈結彩,一片歡樂祥和。
今日是我和殷離的大婚之日。
右護法在我睡得迷迷糊糊之時就把我折騰起來。
魔姬們給我穿上一層一層地嫁衣,裙擺處繡滿了蛟珠,走起路來,波光粼粼。
殷離的母親給我帶上滿頭金釵,親自給我描眉。
右護法給我涂了很重的口脂,因為我的唇色還是有些蒼白。
記憶中我受了很重的傷,右護法說我的上天庇護,天生靈骨,幸免于難。
真的嗎?我總覺得有些記憶太過模糊。
左護法也受了很嚴重的傷,但是他因禍得福,不知怎麼長了頭發,而且整個人變得彬彬有禮。
我還有一只很丑的鳥,渾身光禿禿的,左護法說這是我的愛寵。
我的審美真獨特啊。
殷離也是一襲紅袍,他臉上傷疤退卻,出塵俊逸。
腰上扎了暗紅色的祥云帶子,黑發用鎏金冠固定住,貴不可言。
他給了我一場盛大的婚禮,還讓我的愛寵系上大紅花陪我出嫁。
不知道它的毛什麼時候長出來。
距離我拔它毛已經過了那麼久。
等等,我?拔毛?
這毛是我拔的嗎?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氣鼓鼓的小女孩的臉,她眉頭緊鎖,追著一只仙鶴上躥下跳。
這個小女孩。
好像是我。
24.
紅燭搖曳的新房內,紅綢背面上鋪滿了紅棗、花生、桂圓、蓮子。
我想偷偷吃一些。
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一些陌生又熟悉的畫面。
我看到了一張清冷的臉。
他皺起眉頭。
「別亂吃。」那人言語中還透著一絲寵溺。
這是誰?
25.
喝完交杯酒。
殷離給我披上了外袍,他說要帶我去個地方。
「迢迢,隨我來。」
他今日喝了不少酒,滿身是酒的醇香。
他帶我來到一處破敗的山洞,山洞一片狼藉。
應該是許久沒人來了。
側邊有一道暗門。
門楣和門板上布滿細小的裂紋,磚縫里露出滋生的青苔。
推開。
滿墻都是我的畫像。
第一張,小女孩懷里抱著一只碩大的鯉魚,齜牙咧嘴。
右下角一行小字:迢迢換牙,很丑,偏偏愛笑。
第二張,小女孩披頭散發,躺在小床上看書。
右下角同樣一行小字:迢迢最近識字,愛看畫本,亂七八糟,胡言亂語。
第三張:我面上氣鼓鼓的,好像很生氣。
小字:迢迢說想吃糖葫蘆,我騙她的,我其實也沒吃過。
……
最后一張,畫得潦草,還有一片血跡,女孩身穿嫁衣,笑容嬌俏
小字:迢迢往后,應如此嬌俏。
不知不覺,淚已流下。
師傅,真是作惡多端啊,在我忘記他的時候才讓我發現:他愛我。
他沒缺席過迢迢的成長,卻固執地用冰冷去愛迢迢。
老頑固。
迢迢原來,一直有人愛。
26.
殷離說師傅生生拽出自己的靈骨,把他的修為渡給我,也成全玉衡一個來生。
殷離說,玉衡下輩子會根骨卓絕,天資上乘,這是玉衡的劫難也是機緣。
殷離還說,師傅徹徹底底消散,普天之下,再不會有他的痕跡。
所以他在彌留之際,封印了我有關他的記憶。
我突然想起來,在人間,那個舉著糖葫蘆的師傅,也是擺了擺手,消失于人群中。
「殷離,我還不知道師傅的名字。」。
「殷離,師傅叫什麼名字啊。」
「沒有人給師傅取名字嗎?」
殷離抹去我的淚珠,并不言語。
我低頭喃喃。
「也是,他這樣的壞人,誰給他取名字。」
26.
「為什麼又讓我想起來。」
我封存了這個暗室。
「殷離,你不嫉妒嗎?」
「嫉妒。」他回答得肯定。
「但每一個愛過的人,都值得被記住。」
殷離在我額頭落下一個吻。
即使他很笨拙,很自私,但是他不遺余力地在愛你。
你記得他,他的愛就不死。
「還有,迢迢。」
「我希望你記住,不論是以前還是以后,永遠有人愛你。」
「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完-
師傅番外:
我本是混沌獸,無臉無心,踽踽獨行,萬年修煉,生出面貌。
但是混沌之獸一生罪惡,需汲取妖丹維系生機。
我殺戮無數,只覺自己面目可憎,生活無趣。
直到我奪得一具靈骨之身,凈化生魂,可取自然之力。
我本以為我會一直孤獨如此,直到我遇見了迢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