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親手把我推下了誅仙臺。
「祈求老天給我一個媳婦。」
單身四百年的魔界少主虔誠地許下生辰愿望,并且吹滅了面前四百零一根蠟燭。
然后從天而降的我一頭栽進他的懷里。
我昏迷之前只看到一張齜牙咧嘴的臉和一句狂喜的咆哮。
「謝謝老天!」
1.
熱愛挑釁天庭的少主突然宣布休戰。
天界和魔界難得的安寧。
我從一片混沌中醒來,渾身黏糊糊的觸感讓我知道我恢復了原形。
我霎時清醒,慌忙抓住一切能遮蓋住自己的東西。
但我抓到了一雙溫暖的手,對上一雙清亮的眸。
是一個戴著奇怪面具的男子。
他守在床邊,刺眼的太陽折射在他的脖頸兒處,幾乎可見皮下的血管,我咽了口口水。
我太虛弱了,我能聞到他血管中強有力的生命力。
我不是神仙,我的原型丑惡至極,見我的人都怕我憎我。
奇形怪狀的觸角,狐貍的尾巴,鮫人的鱗片,我也不知道我是個什麼東西。
令我驚訝的是,他的目光里沒有厭惡,只有期待與擔心。
他怕是這個世界上唯二不怕我的人,第一個,是我師父。
師父見到我的時候,我不知道他是什麼表情。
因為那時我還沒生出眼睛,我在黑暗中不知踽踽獨行了多久。
是師父,給了我第一雙眼睛。
師傅一直陪著我,他常常說:「我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依靠。」
「我們要生生世世相伴。」
可是師傅,食言了。
他開始更在乎師妹
師傅似乎不要我了,是因為我原型惡心嗎?
「你覺得我惡心嗎?」
我忍不住對這個面具男子出聲發問,努力讓自己的觸角不碰到他的身體。
「不,你的眼睛很美,像我的娘親。」
他極其真誠地看著我,摘下了面具。
他的眼瞳很深,眼睛很亮。
毫無疑問,他是俊美的,只可惜他的臉上遍布疤痕,猙獰可怕。
當然,比起我的原型,他差遠了。
他嘴角溢出淡淡的笑意,無所謂地指著自己的臉,把我塞回被窩。
「我叫殷離」。
他就是殷離啊。
殷離,我其實是知道他的,師父告訴過我。
魔界的少主,上天下地獨有的一只火麒麟,父母離奇失蹤。
父母怕是已經離世,他卻始終不愿意即位魔君,甘為魔界少主。
2.
殷離知曉我是從誅仙臺墜落,很好奇我到底犯了什麼錯。
我騙他我偷吃了仙桃。
他用極其憐憫的目光看著我,長睫毛微微掃下來。
「他娘的,天界這群老不死真摳門。」
「你一個柔弱的小家伙能吃多少呢?」
我看了鏡子中自己恐怖的外形,不由懷疑殷離的眼睛出了問題。
第二日,我就聽聞魔界少主突襲天宮,挖走了御花園一半的仙桃樹。
我很少吃仙桃,我的小師妹玉衡愛吃,師父也曾送她一顆仙桃樹。
仙桃百年開花,千年結果,靈力充沛,對修煉有很大的助益。
現在我卻擁有滿院的仙桃樹。
殷離把搶來的仙桃樹全移植到我的院子里。
「我們偷仙桃真的不礙事嗎?」
「這怎麼叫偷,我堂堂魔界少主!這明明是借。」他沒皮沒臉。
殷離還說,說要不是人手沒帶夠,他全挖過來,一棵也不給天界那群摳神仙留。
滿院子桃子的清香,我看著在樹上挑挑揀揀摘桃的殷離。
清了清嗓子,我朝他大喊。
「殷離,我叫迢迢。」
「什麼,你要桃桃!」殷離掏了掏耳朵。
「你等等,我挑個大的給你!」
誒,看來,耳朵也不是很好。
3.
許是同有一副丑惡樣貌的惺惺相惜,殷離對我格外照顧些。
每日里補品像流水一樣送進我屋里,我恢復得很慢。
因為我是個吞噬血肉的怪物,那些靈芝仙桃于我來說用處不大。
平日里師父給我吃的都是修仙人的內丹和妖怪的妖丹。
越吃那些惡心東西,我的原型就變得越惡心。
但我沒有辦法,我要用我的血滋養玉衡的心脈。
我的命是師父給的,師父說他的命是玉衡給的,所以我的命,也應當是給玉衡的吧。
可是這一次我沒護住玉衡,許是這百年損耗嚴重。
我的血液之力不夠濃厚,玉衡的臉上出現了一道極小的細紋。
然后我就墜下了誅仙臺。
我不懂,師傅前一天還說,他要我活千千萬萬年。
他還給我了一塊瑩白的玉,我一直舍不得帶。
師父說我不是仙,誅仙臺不會傷我分毫,頂多受些皮肉之苦。
可笑,我的皮肉之苦比不上將死之人臉上的一道細紋。
4.
雖說補品用處不大,不枉殷離日復一日的投喂,我恢復了人形,但還是虛弱些。
我的人身和原型大相徑庭。
師父當時見了都愣神好久。
我極少看到師傅出神的模樣。
粉雕玉琢,唇紅齒白,看著嬌俏又討喜。
殷離怕我無聊,帶著左右護法來給我表演雜耍,還沒進門,殷離就看見了光不溜秋的我。
立刻轉身一個掃橫腿,把左右護法踹了出去。
「他娘的,衣服不穿,被別人看了去。
」他嘴里喋喋不休。
「他娘的。」我學了他一句。
他趕忙捂住我的嘴。
「別學我別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