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玉華宮是一座偏殿,遠離這邊的熱鬧,平時少有人去。
我扶著小翠的手過去,剛一踏入門檻,小翠就被小太監止住步伐,殿門關上。
一雙手從背后緊緊地抱住我。
14
「寶釧,」悶悶的聲音從后面傳來,「朕好想你。」
我長吸一口氣,使勁掰開他的手。
然后后退兩步,用剛正冰冷地語氣跪拜:「臣婦拜見皇上。」
「皇上召見命婦,當以圣旨通傳,正殿召見,宮女太監隨侍在側,才合宮中禮數。」
「寶釧!」我起身時,他要扶我。
我側身一避:「陛下該喚我魏夫人。」
薛平貴看起來老了很多,臉上的倦意很重,外面的月光把明黃色龍袍踱了一層光,襯得他一張臉更加滄桑黯淡。
「寶釧,你還是像當年一樣美。」
他癡癡地看了我許久,啞聲道。
我登時無語,卻只是平靜地回答:「皇后娘娘國色天香,臣婦不敢與之比肩。」
「不!」他咽了口唾沫:「娶她只是權宜之計,這十八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你。」
「為什麼不等我?」
我眨眨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認真地又重復一遍:「我從軍前留下信件,讓你等我,我在外面拼命廝殺立下戰功,就是為了能風風光光地回來娶你。」
「我從未收到過你的信件。」
他蹙眉,自言自語一般:「沒送到你手上嗎?還是出了岔子,難道被你爹的人攔住了……」
礙于身份,我盡力語氣平和:「陛下說想了我十八年,那為何又娶了別人?既然娶了別人,又憑什麼來質問我沒有等你?」
他高高在上久了,被我懟得有些下不來臺。
「那,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他上前他想抱我,卻只抱到一片虛空。
我退后兩步:「我現在是魏豹的妻子,皇上要強搶臣妻嗎?」
他笑了笑,不知是慶幸還是幸災樂禍:
「朕早就派人暗查過了,魏豹不能人事,你嫁了他也無妨,朕會讓你們和離。」
冕鎏遮掩下,他的一半側臉埋在燭火的陰影里,眉目間已有帝王的氣場。
「然后呢?」我問。
「我朝有武后楊妃之例,代發修行后,再進宮。」
「一個讓李氏江山改了姓,一個差點亡了國。雖然我很崇拜這兩位女子,但是陛下確定要拿著江山來賭嗎?」
我頓了頓,眼中嘲諷之意盡顯:「陛下,你可真是,異想天開啊!」
薛平貴臉色十分難看。
他仿佛充滿了不解。
是啊,一個曾經愛他愛得死去活來的女人,現在怎麼變得無情冷意、油鹽不進了呢?
空氣陷入沉寂。
夜里風涼,外面有蟋蟀的低鳴。
半晌后,他才淺淺開口:「朕和皇后……」
殿門輕敲兩下,傳來太監小心翼翼的聲音:
「陛下,該回宴席了,皇后娘娘派人到處找您呢!」
他有些不耐煩,還是對我道:「你恨我娶了別人,我明白。」
「不,皇上不明白。」
「皇上娶誰,都跟臣婦沒關系。」
換成別人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定是要降罪了。
仿佛是我不知好歹。
他吃了癟,被小太監再次催促后,拂袖離去。
臨走時吩咐:「魏夫人酒醉,留在宮中歇息。」
15
我被關在玉華宮,宮人來添置了生活用具,然后匆匆離去,頭也不敢抬。
屬于變相囚禁了。
薛平貴每天都要來待一陣子,滔滔不絕地對我說很多話,問我想要什麼,他都能給。
他自以為能打動我。
我都沒有反應,坐在椅子上托腮看窗外。
想著明年茶葉的收成,想著能不能把記賬方式改成借貸記賬法。
小翠應該按照我的吩咐,順利出宮了吧。
這樣亂七八糟地想著,沒聽見他說話,連他什麼時候拂袖離去都沒注意。
沒多久,皇后便來了。
她不讓我起身,打量了我許久,譏笑道:
「陛下這幾日總是心不在焉,本宮以為他被哪里的小狐貍精迷住了,原來是魏夫人。」
皇后的漢話不太標準,我抬首打量打扮得珠光寶氣的女人,身材已不算纖細,看不出當年征戰沙場的影子。
「你這種妖艷賤貨要是在西涼,我一桿紅纓槍能扎死好幾個。」
丈夫移情別的女人,大多女子都是這個反應。
但我還是被罵得有些生氣:
「但這里是大唐,臣婦是先皇親封的一品誥命夫人,即便是皇后娘娘也不能隨便給我定罪。」
「你!」
我與她開門見山:
「皇后娘娘來到這里,想必已經調查過,但閑言碎語與事實總有出入。請娘娘暫消怒火,聽臣婦講講當年事。」
她不能像尋常婦人一般撒潑,要維持一國之母的風范。
何況她本也不是不講道理的女子,只是一時接受不了,才會情緒失控。
屏退宮人后,她在主位坐下:「魏夫人起來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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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二姐前幾天進宮了。
我成日不歸家,她發現端倪,趁機跑到皇后面前說我的壞話,給自己討個好。
好吃好喝養了她那麼多年,她還是不念我的好,喂不熟的狼。
魏豹早就意氣消沉,雖說沒有感情吧,但好歹有個夫妻的名分。
他明知道我被留在宮里會遭遇什麼,卻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果然還是得靠自己。
流水般的賞賜送來玉華宮,珍珠翡翠,古玩玉器,錦衣胭脂,薛平貴在討我的好,也是在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