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的,安安,我珍惜你跟我說的每一句話。」
安宜語氣弱弱:「你腦子到底有沒有問題啊,學習還那麼好。」
路川撓撓頭,沒有回話,繼續寫著。
安宜發出一聲呻吟:「這句話就別記了啊。」
我試圖去觸摸那個埋頭寫字的男孩。
可這處場景,又漸漸模糊了。
更多的畫面,開始出現又消失,無數的聲音在周邊環繞。
仲夏,深夜。
「姐姐,這次……就罰你三天連續吃飯吃到吐吧。」
「畢竟,我看到你在看健身拳擊的書?」
「有沒有搞錯。你是想去吸引誰嗎?」
「還是,你想打我?」
……
金秋,晌午。
「安安,你可不可以不要勸我了。」
「我真想宰了那個畜生。」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知道,你最好了。」
「但我不怕。算了……我很害怕。」
「因為,只要林執在,你就會一直怕他。」
「但如果……我殺了林執。」
「你還會和我做朋友嗎?」
……
隆冬,初春,林執,路川。
兩個精神病,嘰嘰喳喳。
我幾乎都要分不清誰是誰了。
于是,我聽到一聲陌生又熟悉的喊聲。
「安宜!」
是誰啊?我無力地轉過頭,去找安宜的身影。
卻看到,是我的爸媽,眼神望著我。
我連忙左右環顧,并沒有發現多出的「安宜」。
所以,是在喊我嗎?
低頭看去,才發現,小手嫩嫩的。
哦。我想,這是我的小時候。
「爸,媽。」我說出話,聲音細細的。
「別叫我們爸媽了,安宜。」爸爸說。
「你是別人家孩子了,要聽話。」媽媽說。
爸爸又說:「別給我們找麻煩。」
媽媽又說:「腦袋機靈點,不要在家里犯賤!」
爸爸媽媽,也嘰嘰喳喳。
我呆呆點頭,心想,他們好像在念售后政策啊。
原來我當時就是這麼被賣的啊,怪不得我后來跟個弱雞似的。
我真是有夠聽爸媽的話。
于是我說:「滾吧,你們。」
可開口,卻是大哭聲。
那是多年前的安宜,無助的大哭聲。
這時,我又聽到——
「安宜。」
我轉過頭,是很刺眼的白光,那里站著一道身影。
我努力睜開眼。
看到的,是站在病床邊的路川。
「哦……」
我呆了呆,好久才說:「我回來了啊,路川。」
24
蒼白的病房,蒼白的路川。
他伸出手,揉了揉我的頭。
當他俯下身時,我看見了臨床的林執。
林執也在看我。
他的眼睛,帶著瘋狂的神色,像會說話一樣。
「你醒來了啊,姐姐,真好。」
事實上,林執也說出了他的心聲。
而我腦袋里,只剩下一個想法。
跑。
這次闖的禍太大,無論如何,林執和養母都不會放過我了。
于是,我努力活動了一下身子,發現除了疼痛,四肢都是正常的。
我連忙反握住路川的手。
我說:「我們走。」
就這樣,穿著病服,沖出了病房。
「又跑啊?」路川在身后,不服氣地念叨。
「不一樣。」我說,「這次,我不回去了。」
我不回去了。我想,就算自己在外面再怎麼潦倒,也不回去了。
「可是,安安,你一輩子都會怕他的。」
路川很擔心地說。
「別說了!」
我站停,沖身后大喊。
「要不是你,事情會發展到這樣嗎?」
「當時跑走不好嗎?逞什麼強啊!」
路川被我吼得嚇到了,愣了愣,不再說話。
只剩下走廊的病人與醫生,向我投來異樣的眼光。
這樣僵持也不是辦法。
我索性也不再吵了,拉起路川的手。
腦袋里,卻猛地冒出一個想法。
帶著他跑,算什麼事兒啊?
私奔?
25
我們逃離了醫院,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穿梭。
我的腳步越來越沉重,心情卻越來越輕盈。
我想,這就是自由的感覺啊。
可惜,我的逃跑計劃,真是一如既往地粗糙。
因為我又想,哦,這是餓肚子的感覺啊。
我與路川站在便利店前,面對關東煮流著口水。
「你也沒帶錢嗎?」我絕望地問。
路川一攤手,「沒。」
「手機?」
「沒。」路川頓了頓,說,「但我可以搶。」
「你沒被抓起來已經很讓我驚訝了。」我一臉安詳地擺手,說,「還有林執,我聰明一點,該早點報警把你們這樣的瘋子都抓起來。」
「你知道那沒用的。」路川得意地笑笑,「我是你的,你丟不掉。」
「不要說胡話了。」
我氣餒地離開了便利店。
「去火車站吧。」這時,路川這樣說,「我們可以逃票。」
26
我們又開始逃跑。
到火車站,要走上一個小時。
我邁著饑餓的步伐,活像具喪尸。
「安安,我們逃到一個沒人找到的地方,能怎樣呢?」
路川忽然問我。
我很不耐,說:「當然是賺錢。」
「原來你也很容易滿足啊。」路川感慨,「不怕被林執找到嗎?」
「我不怕啊。好吧。」我長嘆一口氣,「最多做幾年噩夢。」
「安安,你沒想過,試著不再害怕嗎?」
「你話怎麼這麼多呢。」
我揮了揮拳頭,示意路川住口,「有講話的力氣不如去向別人要點錢。」
路川悻悻閉嘴了。
而我看向宛如沒有盡頭的馬路,只覺得恍惚。
人能逃到最遠的地方,是天涯嗎?
可人能忍受恐懼的極限,又在哪里呢?
我用來保護自己的勇氣,好像很久之前就被消耗殆盡了。
27
火車站內,行人往來。
我與路川蹲在站內的角落。
候車廳內,掛著幾塊大屏幕。
多數是車次信息,少數在播放廣告或者新聞。
雖然能靠看它們來打發時間,但依然緩解不了饑餓。
「路川,能不能去幫我接點水來啊。免費的。」
「你要學會自力更生了,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