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掃興地放下羊腿,余公公立刻遞上凈手的帕子。
「關你屁事。」我一邊擦拭著指尖,一邊冷聲說道。
「你說什、什麼?」
淮南王的笑僵在了臉上,不敢相信我說了什麼,以往雖也看得出我不喜歡他,但是明面上的禮節我從不懈怠。
「我說,關、你、屁、事。」我一字一頓,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極為清晰。
「你!」淮南王拍案而起,一張臉漲得通紅。
我扔下帕子,轉身離開。
余公公趕緊宣布散席,淮南王的聲音還在后面叫嚷著。
夜深,我端坐在床上,閉著眼等待著什麼。
子時過半,帳篷外亮了起來,我走出帳門,無數帶著火把的箭矢劃過天空,沖著我這邊過來了。
「保護帝姬!」
余公公尖銳的聲音在我耳邊炸開,他擋在了我的身前,我皺著眉吸了吸鼻子。
「帝姬,你站在老奴身后不要動!」。
「嗖。」一道火光劃過眼前,點燃了我身后帳篷,火光之下,我的位置暴露無遺,那些箭矢如同長了眼向我們飛來,我拉著余公公急速后退。
「阿梨!」蕭離騎著馬飛馳而來,我抓住他的手飛身上馬,余公公也趕緊上了后面的馬匹。
漫天流火之中,蕭離環著我,他的胸腔里發出激烈的鼓點聲,夜間的風凜冽地刮過,覆在我手背的的雙手卻是溫熱而干燥。
利刃劃破長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微弱的血腥味彌漫開,我死死抓住蕭離。
「不要怕。」嘈雜聲中,溫潤的聲音傳來。
我不怕,盡力忽視他手臂上的血痕,我扯起嘴角:「蕭離,我們真像一對亡命鴛鴦。」
11.
偷襲的人埋伏在了半山坡,王煦帶著大涼衛很快鎮壓。
帳篷外,所有的人跪成一地,我卻不作聲,蕭離的那道傷口從他左肩擦過,傷口駭人,御醫正在有條不紊地處理。
我知道我兵行險招,卻不料受傷的是他,蕭離低垂著眼,眼角的淚痣紅得令人心驚。
淮南王被王煦按跪在地上,一臉張皇地看著我。
「帝姬,我冤枉。」
「縱火的可是你的親衛,若不是我讓王將軍將大涼衛悄悄帶來,今夜過后,大涼又可以換一位君主了。」我負手看著昔日威風八面的王爺,替他可惜道。
「這些親衛確實是我的,但我今夜醉酒丟失了令牌,火燒起來時,我仍在帳中,絕不可能下令讓他們燒獵場。」
「王爺說笑了,人人都知道您海量,席間才幾杯酒你怎麼會醉。」我將手輕輕放在蕭離包扎好的手臂上,眼底浮現起殺意。
「淮南王謀逆,祭天大典后賜死。」
「帝緋月,你敢!」
「你該慶幸,祭天大典在即,你還能茍活幾日。」
大涼衛壓著淮南王一行人下去了,我看著面色不變的楚王,慢慢走下臺階與他面對面。
「楚王,你說,本帝姬這樣做對不對?」
「帝姬做什麼都是對的。」楚王俊秀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
我「撲哧」一聲笑開:「那便好。」
夜色深得如同摻了墨,我擺了擺手,眾人都依次退下。
我扶起蕭離準備回帳篷,裴準卻又折返回來。
「帝姬,微臣有事稟報。」
蕭離拍拍我的手背,獨自走了進去。
裴準神色復雜地目送著蕭離,最后眼神才看向我。
「帝姬今夜受驚了。」裴準的嗓音有些嘶啞。
「裴相,可找到偷拿淮南王的令牌之人了?」
「是,不過讓他跑了。
」
「今夜亂糟糟的,劉玨跑了便跑了吧。」
裴準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帝姬知道了?」
我眨眨眼,笑道:「近些日,有一個人總跟在我身邊耳提面命,聽得多了,便如同開了竅了。」
「帝姬……如今喜歡那人了?」裴準聲音極輕,夜風中破碎地傳到我耳朵里。
「不,」我朗聲糾正道,「不是如今,我自小就喜歡那人了。」
裴準靜靜凝望著我,最后,他的視線下移到我的手腕上。
「近日里,我總做些怪夢,夢見帝姬的畫,一開始模模糊糊,后來那畫越來越清楚,畫中人有著與我相似的眉眼,可是,那畫中人帶著佛珠手串。」
我沉默不語,不知道裴準為何再次提到那些畫。
「你暗格里的那些畫,究竟……畫的是誰?」
「裴準,很久之前我就告訴過你,我畫的人不是你。」
「原來如此。」
裴準點點頭,好像早就知道答案,又好像不可置信,他踉蹌地往后退了一步,眼底是一片死灰。
裴準走了,我站在原地有點不知所以。
「他喜歡你。」
我轉身,蕭離不知道什麼時候倚在了帳篷邊上,他雙手抱胸,眼底是清亮的月光。
「我只喜歡你。」我認真說道,裴準喜歡誰,我并不關心。
「哦。」蕭離放開手轉身回去。
我看著他耳邊泛起的緋色,心底逐漸雀躍,這是第一次,他沒有顧左右而言他。
12.
回到皇宮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以前。
因為今年祭天大典與圍獵日期相隔較近,楚王沒有再回封地,而是留在盛京。
所有人仿佛都刻意忘記了大獄還有一個即將處死的王爺。
我盤坐在地上,將代表劉玨的三角旗從淮南王一邊放入了楚王一邊。
本來我以為劉玨是淮南王的人,可是劉玨告老之后,并沒有回到自己的老家淮南,而是掩蓋蹤跡先去了一趟北方,又偷偷返回盛京,被淮南王藏在了的親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