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聞言,我不禁輕笑出聲,斂眉望向裴準。
「裴相,別讓說第二遍。」
定祖制的人早已埋入黃土,成為昨夜煙塵,如今的大涼應該由我說了算不是嗎?
不然,我干嘛丟下蕭離,來當這個被諸多置喙的帝姬。
門扉被輕輕掩起,屋子里又只剩我和蕭離兩人。
我轉過身,蕭離不知何時早已放下了在讀的書冊,靜靜地看著我。
「怎麼這樣看我?」
「沒什麼,只是發現,山上的小姑娘長大了。」
我聳聳肩,重新坐回去抄書。
盛京是這世上繁華的城,也是這世上最險的城,僅憑望山上那個我根本無法在這里活下來。
大涼已經百年沒有過女帝了,當初王將軍家力排眾議接我回來,保我上位,但這三年皇室旁支無一不在盯著我。
我既不能無用到只會花天酒地,也不能優秀到讓他們坐立難安。掌權者做到我這一步的,也算是難得的憋屈。
若是即位的是我那些皇兄或者皇弟們,那些人還會如此伺機而動嗎?
可惜了,我的兄弟們沒有我這樣的命數。
9.
蕭離來了盛京半個多月了,每日都在督著我讀書,我實在有些受不了了。
「我不喜歡那些詩文。」
「必須學。」
蕭離閉著眼,緩慢撥著手中的串珠,神情如同殿上的神佛一般肅穆,可他偏偏生了那樣多情的目,縱使被長長的睫毛覆下陰影,仍然妖冶得讓人心顫。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移開視線繼續閑聊。
「史書經略可以幫助我治國御敵,那些詩文有什麼用?」
「可以讓你少看點沒用的畫本子。」
我被噎住,這些時日,我收藏了三年的畫本子已經被蕭離收的七七八八。
可以說回京后唯一的樂趣被蕭離扼殺了。
蒼山圍獵在即,淮南王和楚王又要進京了,我有些煩躁地戳著面前的書籍,上次淮南王來京,我借著生病躲開,這次又要見到這些人了。
面前的書被人抽去,我抬眼看向面前的人,午間的日光下,蕭離整個人被鍍上了一層光暈,如同仙人臨世一般,只聽仙人緩緩開口:「上次讓你查的那事怎麼了?」
「你什麼時候讓我查事了?」
「我剛回宮那一晚,我和你說了劉玨去豐州的事,你別告訴我,你沒察覺到什麼不對勁?」
劉玨,劉大學士。
「你早知道他不對勁?」
「他一個朝臣,無故多次跑到望山,說是沒鬼我是不信的。」
我從小就知道蕭離很聰明,我的敏銳多疑是回京這些年養成的,而他,只一眼,便能洞察人心。
蕭離猜的沒錯,劉玨有很大的問題,他出城的記錄與實際并不相符,他一個并無實權的文臣,卻能在其中名目上做手腳,說明守城軍中有他的人。
我派出去的探子告訴我,他并沒有回到他祖籍淮南,那麼他急著離開盛京,到底要去哪里呢?
「那你是怎麼讓他引薦你來盛京的呢?」我有些好奇地問蕭離。
「不知道,」蕭離慢條斯理地整理著書案,「我只是從他身邊走過,他便驚為天人地一把抓住我了。」
我不禁失笑,劉玨說他聰明也是聰明的,他看到蕭離的眉眼像裴準,所以特地尋來給我,只為了順利卸去帝師的身份,離開盛京。
要他親自前去,想必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
書案逐漸變得整潔,我盯著蕭離專注的側臉,遲疑又小心地問道:「所以,你是因為有點擔心我,才來了盛京?」
蕭離手中動作一頓。
「我不……」
「蕭離,你不能打誑語的。」我飛快地堵住他的話。
蕭離仿佛看透我的失措,一雙桃花眼靜靜與我對視著,然后輕嘆了一口氣。
「阿梨,不是有點……我很擔心你。」
女子為帝,要面對的不只是繁雜的朝政,更有無數人心中的偏見。
蕭離當初并不贊成我回京,但也勸不了決意的我,只有成為大涼的帝姬,我母妃的廢妃身份才會免除,她才能如愿與父皇同葬。
雖然我并不認為與那個男人同葬有什麼榮耀,但至少這是母親的遺愿。
「我不會有事的。」我輕聲保證道。
10.
蒼山圍獵很快到了。
我以為淮南王和楚王那兩個老狐貍會在蒼山圍獵中做什麼手腳,所以讓王煦加強了守衛,但是一連六天,圍場中并無異常。
倒是今年他們狩到的獵物尤其多,看著蕭離不斷地念著往生咒,我不禁失笑。
他并不開口阻我們殺生,卻徹夜念著經。
蕭離有時總有一些讓我不理解的執著,清水寺的老主持說這是蕭離的佛性,我只覺得可愛。
篝火中,我坐在高位有一搭沒一搭啃著烤羊腿。
余公公估計怕我怠慢,命人給兩位王爺斟酒。
「聽說帝姬今日有了新的帝師,這相貌與裴相頗為相似,怎麼不出來見見人呢?」
坐在左側的淮南王突然開口,頗有興致地望向我。
不會云你就不要云,我撕扯著羊腿,并不理他。
「淮南王,坊間的留言,你也要搬上來臟了帝姬的耳朵嗎?」半天不作聲的楚王出聲制止他。
「此言差矣,空穴可不會來風,帝姬,我要是你才不會守著個替身在宮里過日子呢,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