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都與我無關,我仍舊萬事不知似的閉著眼睛。
直到一柄寒光泠然的匕首抵在我的脖頸邊,我睜開眼,與一身夜行衣只露出一雙寒星眼眸的人對視。
接著,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我平靜地將自己的脖子往刀口上遞過去。
即將擦破皮的瞬間,匕首被夜行人驟然收走。
緊接著黑暗之中一聲難掩怒氣的低音響起:「慕霜齡,你真是!」
不是慕向南又是誰?
他氣急了,竟然連話都不會說了,只是驚詫又恨意滿滿地瞪著我。
見我神色平靜,他吐出長長一口濁氣。
「你到底怎麼了,你真的不想活了麼。」
我平靜地點了點頭:「不可以麼?」
我說:「慕向南,我喚你一聲兄長,你真以為自己是我兄長了麼?我自己求死不能,已然快要瘋了。」
說著,我忽然想起來他如今是林芊的男人,懇切道:「慕向南,可以麻煩你殺了我麼?」
林芊自己的男人摻和進殺人,那麼她應該不會回檔吧?
這樣,我是不是就能夠解脫了?
就可以不用困在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皮囊里,面目扭曲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子地活著!
想到這里,我忽然有了力氣。
我抓住他的匕首刀刃,鮮紅的血液瞬間沿著手掌紋路蜿蜒流下,我語氣中帶著欣悅:「可以麻煩你殺了我麼?慕向南。」
一時不察被我握住刀刃慕向南已經很是吃驚,看我這樣他也不敢抽回匕首:「你瘋了麼!」
我搖了搖頭:「沒有瘋。」
如果我可以瘋,那也好過如今。
他終于忍不住,在我說話的間隙尋到破綻奪回匕首,而后終于下定決心一般:「我帶你走!」
我看著他,慕向南繼續說:「我上交的那三十萬兵馬,原本就是為了換走你!我要帶你離開這里!」
他好像以為將我逼地求死不能,求瘋不成的是這個皇宮。
可是,離開皇宮容易,離開這個世界何難?
我問他:「你和林芊……」
只是說了一個名字,慕向南忽然臉色大變。
他不再說什麼帶我走的話,神色變得甜蜜起來,我一看就知道如今他也無法自拔地愛上了林芊。
和其他所有人那樣。
「霜齡,我從前以為自己很愛你,當我遇見芊兒才發現原來我只是將你當做妹妹、但我不能見你這樣不管還將你留在皇宮之中!」
……
慕向南「愛」過我?
聽見這個消息我一愣,緊接著下意識將床邊的花瓶用力往地上砸得粉碎!
寂靜之中這樣的響動立刻引起了宮女的警覺,她隔著門問:「娘娘怎麼了?」
將夜闖后宮的慕向南成功逼走,我這才平靜回答:「夢魘罷了。」
夢魘罷了。
我抓著床幔緩緩坐下去,心中一直盤桓著的是慕向南那句從前以為很愛我,以及他的三十萬兵馬只為了換走我。
良久,我凄慘一笑。
太遲了。
那一點少女的春心萌動,早在這些年粘膩無望的一次次凌遲之中變得淡薄模糊,無論是對慕向南原來有回應的愛,還是被林芊橫刀奪愛后不屑一顧的不甘,都無法觸動我了。
怎樣都好,怎樣都好。
都是設定好的罷了。
現在,我只想讓林芊如愿而后厭倦這個世界。
9
大約是我這個最難攻克的妃子如今也即將功德圓滿,只差臨門一腳就能夠生下孩子來,林芊實在沒有耐心再等九個月。
于是她開始瘋狂地跳過時間。
上一刻秋風剛吹過的發燒,下一秒卻看見細雪落在青石上,緊接著春風穿過宮門,又瞧見荷花靜靜從水中醒來。
林芊太著急了。
她確認我的數值都正常之后便極速地將時間往后調,須臾之間就是第二年的夏日。
而我的肚子也在呼吸之間增長圓潤。
從前林芊喜歡在我宮中是刷新妃子皇子數值,因為我有時會因為無法堅持同一個動作而讓她覺得觸發了奇遇,比在自己宮里枯燥刷新要有趣得多。
而這次刷新我的「孩子」,她也來了。
不僅是來了,并且在我和她暢想不知這個孩子是男是女時開口:「姐姐是有福之人,我瞧啊,這胎懷的多半是龍鳳胎呢!」
什麼多半?
除了冷眼看著這一切的我沒有如愿被她刷滿好感度外,林芊的多半,從來都是必定。
看來是要刷新幾十上百次了。
一直到我能夠生出讓她滿意的雙胞胎來。
在血淋淋的產房里,清醒地看著自己血肉模糊地生下一個又一個的殘次品,直到林芊滿意。
天才會亮。
血才會流淌干涸。
然而我發現我竟然低估了林芊對我的重視。
大約是我是這個世界里唯一不能夠輕松刷成好感的存在,讓她將我看得十分重。
在我掙扎在一次又一次的痛苦煎熬生下了三個孩子時,卻忽然發現自己回到了和林芊對話生男生女的那一刻。
這一次她給了我一粒藥丸。
原本我不知道這是什麼,直到服下藥丸后快得不可思議地生下了一對兒女,才反應過來。
看著林芊愛不釋手地抱著我的孩子,比她自己的那兩個還要喜歡些,我便坐在床上慢慢地繡著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