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笑了起來,「好。」𝙓լ
這是我第一次,用朱紅的筆,在奏疏上寫上自己的回復意見。
我一邊寫一邊念:「徐縣令寶刀未老,那就再多生幾個,為楚國增添保家衛國的好男兒。」
「妙!」圣上說完,又劇烈咳嗽起來。
自這天開始,他的奏疏便由我開始批復。
也從這天,圣上放權,楚國的所有國策,都由我一錘定音,地方政見也由我裁奪。
「寧宴。」
燈下,我看著他,「怎麼了?」
「你累嗎?」
我頓了頓,搖頭,「不累!微臣能為圣上分憂,是微臣之福。」
他笑了一下,看著跳動的燭火,目光悠遠。
我微微一愣。
「父皇留給朕的江山千瘡百孔。」
「內憂外患不斷。朕的身體又是這樣,每每想起,都覺得對不起先祖。」
他不需要我安慰,他心性堅韌,目標明確,說這些不過是感慨。
我和他,很相似。
「寧宴,我們一起努力!」
「好!」
楚國確實千瘡百孔,因為連年戰亂、天災以及往兩國歲貢,國庫早就空了。
「圣上。」我捧著奏疏坐在他面前,「我去北齊時,他們的瓜果、布料以及刀具都非常緊缺。」
他挑了挑眉。
「我想讓人暗中走商道。再招募一批書生去北齊生活,他們去了娶妻生子,開私塾教學,他們的影響力一定超過你的想象。」
圣上眸露驚喜。
「不過,刀具可有說法?」
「刀箭是我們做的,怎麼做是我們說了算。」我道,「至于對方核查的人,只要他是人,就一定能打通關系。」
以私人的名義去做,將來被查出來,北齊君王也怪不到我們頭上。
這樣,我們既能充盈國庫,又能對北齊潛移默化地施加影響。
「這方法妥當。
」他道。
我著手選了十個商人,五十個自愿去北齊的年輕書生,照顧好他們的家人,令他們無后顧之憂。
他們去了北齊。
一個季度后,國庫得到了第一筆回款,我本以為不過十多萬兩,可賬簿送上來的時候,我和圣上都驚了。
足足五十萬兩。
在盛世,五十萬兩對于一個國家來說,不足掛齒。
可現在……
圣上高興不已,當即用這錢補撥了軍餉。
此后他再次放權,大小事都由我在做。
第二年,國庫已經有了五百萬兩,有了錢,朝堂上吵架的聲音都變少了,每個人都喜氣洋洋。
楚國像枯樹長出來的新枝,蓬勃向上茁壯成長著。
人人都在夸贊圣上是明君。
我站在簾子后面聽著朝臣們的說話聲,也忍不住認同,圣上,確實是明君!
「圣上。」忽然有人走上前來,隔著簾子,我看不到那人的長相,他大聲道,「微臣以為,圣上一直留著寧掌事在身邊,實為不妥。」
朝堂上一靜。
圣上正喝茶,咳嗽了幾聲,「劉愛卿為何突然提起此事,因何?」
是劉大人啊,賀齡之的同科好友。
「微臣有兩點。」劉玉道。
劉玉大聲道:「她獨自隨侍您左右,雖是女官,可卻比皇后與您在一起的時間還久,如今流言蜚語已是鋪天蓋地,與圣上您的名聲不利。」
「其次,寧掌事不但為人不正,且出身也極不光彩。」
我微微一怔,這是查到我的來歷了?
看來日子太平后,人們除了讓自己高興,還會積極做些讓別人不高興的事。
我倒好奇,我的出身到底怎麼不光彩。
11
我往外走了幾步。
殿堂上的官員都看著劉玉,而我的視線則落在賀齡之和保定侯的臉上。
賀齡之垂著眼簾,我看不到他的神色,但依稀能看得見他勾著的嘴角邊,得意的笑意。
他還是像我說的,有什麼事都是放在臉上,毫無長進。
保定侯則老成很多,攏著手站在一側,眼觀鼻鼻觀心,仿佛這件事和他毫無干系。
「寧掌事。」蔡大官從前面繞過來,在我耳邊道,「圣上說有他,請您不必過慮。」
我點了點頭。
外面劉玉已經在接著說話,他從我當年自請離開保定侯府開始說。
說起我的身世,他又如何偶爾得知。
他說,十九年前東街的春紅樓里有個叫妙蓮的花魁。
妙蓮被恩客所騙,有了身孕,但又不能撫養,于是她打算將孩子丟棄。
恰好,寧二夫人要女嬰,所以就將女嬰送出去。
這個女嬰就是我。
這件事,激起了千層浪。
我才知道,我在后宮的這幾年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我。
散朝后,我坐在蓮花池外喂魚,圣上在我身后坐下來。
他小心翼翼地問我:「你的身世,朕在核查了,你別放在心上,是不是對于朕來說都不是問題。」
「微臣知道,一點都沒有擔心。」
我扶著他坐下來,遞了一把魚食給他,「微臣是高興,正是愁沒有魚餌,別人就貼心地送來了。」
圣上看著我,我沖著她擠了擠眉頭。
他指了指,笑了起來,無奈地道:「你啊你。」
身世之謎,愈演愈烈。
我讀著堆成小山的彈劾我的奏疏,撐著面頰百無聊賴。
「一點新意都沒有。」我和蔡大官道,「這些文官文采好是好,就是罵人罵得不得勁兒。」
蔡大官撲哧笑了起來。
「寧掌事要給他們做個榜樣?」
我喝了口茶,挑眉看向他,「明兒我代您上朝?」
我雖為御前掌事,但陪同圣上上朝的,一直都是蔡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