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及笄那天,雪下得很大,他說要退婚。
后來,他跪在我面前,求我饒了他。
他們將我趕出家門。
后來,我親手送他們去充軍。
1
我是寧宴,保定侯府三小姐。但此刻,我變成了一個贗品。
真正的寧三小姐,正和我娘母女相認,哭得凄慘。
事情的來龍去脈很簡單。
寧大夫人得罪了寧二夫人。
寧二夫人在她生產時,調換了嬰孩,貍貓換了太子。
她養了十五年的女兒,不是親生的。
而這個貍貓就是我。
也不必再查驗,因為真的寧三小姐和保定侯的容貌一模一樣。
親生無疑了。
至于我——
二夫人已經病逝了,沒有人知道我是哪里來的。
寧大夫人哭完了,抱著親生女兒坐下來,她的目光投向我,眼底逐漸浮現出厭惡。
我認同并理解她的感受。
一個來路不明的孩子,搶了她女兒的人生,換成誰都會恨的。
偌大的花廳里,氣氛冷凝。
忽然賀齡之站起來。
他的目光鎖著我,滿眼的嫌棄,「居然是李代桃僵,實在令人惡心。」
他又道:「侯爺,晚輩要與寧宴退婚。」
周圍人議論紛紛。
我抱臂看著賀齡之,「理由呢?」
他義正詞嚴道:「我要娶的是真正的寧三小姐,絕不娶一個贗品。」
我微微頷首,「好說。你將這些年我給你代筆寫的策論,詩詞都還給我。」
周圍賓客開始嘈嘈切切議論開來。
賀齡之走過來,緊盯著我,一字一句道:「寧宴,這是你的報應,你目中無人趾高氣揚的報應。」
我盯著他這張臉,譏諷道:「那你記住此刻,你也會有報應。」
他丟下半塊玉佩,「你不是保定侯府的三小姐了,你能拿我怎麼著?」
「賀齡之,且走且看著!」
他拂袖而去。
賓客也散去。
花廳內,保定侯府所有人沉默地坐著。
過了許久,寧三老爺開口問道:「那,現在怎麼處置?」
他說著,看向我。
處置,當然是處置我。
「送家廟去吧。」寧三夫人道。
「送去家廟肯定不行,別人會笑話我們的。隨便找個人家嫁了最好。」
他們輕飄飄得出了這個結論。
我低頭摸著手上的玉鐲,想到賀齡之剛才的話,他說我墻倒眾人是報應。
還真的是。
我脾氣不好,保定侯一家人的行事,我都瞧不上。
小的時候我會和保定侯抬杠,大了就盡量不說話。
現在我不是親生的,他們很高興。
我站了起來,看著保定侯夫妻。
「二夫人換錯孩子不是我的錯,我也是受害者。」
我問他們:「孩子養錯了,可感情不會錯,你們就這樣決定棄了我?」
我不明白,人的感情可以這麼快割斷?
或者,因為我毫無價值,所以可以隨便舍棄?
「事情到這個地步,你還要我們心無芥蒂地待你?不可能!」保定侯道。
「按你三叔說的,去嫁人吧!」
我挑了挑眉。
2
「確定不要我了?」我再一次問道。
保定侯拍了桌子。
「傳出去,你就是保定侯府的家丑,我家丟不起這個人。」
我點了點頭。
「行吧。」
他們一愣,驚訝我的果決。
我繼續道:「從今往后,我們沒有任何關系。」
「你站住!」保定侯指著我,「你不要不識好歹,讓你嫁人是害你?」
嫁人是為我好?這個好我要不起。
咱們,來日方長!
我拂袖出了門。
寧大夫人在后面吼道:「讓她走。不知哪家的種,從小就不討喜,滾,滾遠點!」
是不喜。她喜歡的孩子很多,除了我!
「不識好歹的白眼狼。
」
她摔了茶盅。
伴隨著她的罵聲,我抬頭看著天,雪還在下,寒風卷著雪花撲面而來。
我踏過積雪,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但隨后又被新來的雪掩蓋。
追著我哭的,只有我的笨丫鬟。
我在角門與她道別后,去了法華寺。
「我租五天,稍后我朋友會來,再給您錢。」
小沙彌念了一句阿彌陀佛便走了。
我捧著茶盅站在門口,雪已經停了,四處只有白色,安靜得像是無人之境。
忽然,一個雪球落在我的茶里,我順著方向看去。
不遠的樹枝上,厚厚壓著一層雪,此刻在那潔凈的雪枝上,開著一朵似赤焰的花,那花正肆無忌憚地笑著。
「寧宴,聽說你倒了大霉了?」
是韓霄,淮陰侯府的二爺,與我是冤家。
「是啊,倒了大霉。」我靠在門上,斜睨著他,「終于讓你高興了一回?」
他鳳眸微挑,笑時眉眼里皆是玩世不恭。
「這樣,你喊一聲哥哥,我勉強娶你回家,當壓寨夫人吧。」
我將杯里的茶潑在雪里。
「你家的寨子我壓不了。」我頓了頓,「不過哥哥倒是可以喊一聲。喊完你借我二百兩銀子。」
他比我小一天,所以一直耿耿于懷。
韓霄笑著的表情凝固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漫不經心。
「喊百聲,我給你一萬兩。」他拂開衣袍,在簡陋的炕上坐下來,挑著鳳眼看我,「不用一次喊完,分個十年八年一輩子,我要慢慢享受。」
「就二百兩。」
他撇了撇嘴,「放著我這大人物不用,居然就借二百兩?」
「是,大人物借不借?」
他給了我錢。
他今天居然隨身帶這麼多錢?
我道:「那謝謝爺賞了。」
他一臉舒坦,「沒想到,有生之年見到了低聲下氣的寧宴。
」
我白了他一眼。
轉身給他倒茶,再回身看到他眼里的心疼沒來得及收,我戳了他的額頭,「粗茶,委屈韓二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