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還有人叫他「謝大青天」。
十年前的初春。
我夤夜入宮,叩開文華殿宮門。
帶著一身寒氣,跪在顧翎面前。
我捧起一個匣子:「陛下,我父親結黨營私、意圖謀逆的罪證,都在這了。」
聽了這話。
顧翎面上閃過一絲狂喜。
他欣喜至極,上前扶起我:「嘉娘,你于朕有恩。說吧,你想要什麼報答。」
我道:「臣女要做皇后。」
顧翎:「嗯?」
我磕了個頭,堅定道:「陛下鏟除謝黨,卻將臣女立為皇后。」
「不僅彰顯皇恩浩蕩,也能時時提醒諸大臣謝家的教訓,殺雞儆猴。」
我將利處娓娓道來。
年輕的皇帝皺眉思索一會兒。
終于重重點頭。
「好,朕答應你。」
那一年,我十七歲。
現在,我二十七了。
我緩緩開口:「臣妾知道,陛下愛重禧嬪。但她說的話,委實太過了。」
「臣妾是為國朝著想,為大義著想,居然落得個蛇蝎心腸。這讓臣妾,何以自處。」
顧翎道:「禧嬪口無遮攔,朕回去定重重訓斥她。」
他頓了頓,又道:「禧嬪大膽熱烈,新奇,朕只拿她當排遣寂寞的玩意兒,有些小性子,寵著縱著也無妨。」
「梓童,你賢名在外,與朕年少情深,你才是朕最愛重的人。」
平心而論,顧翎確實有一副不錯的皮相。
高鼻秀目,蕭蕭肅肅,爽朗清舉。
他說這話時,表情分外認真。
讓人感覺,仿佛被他置于心尖。
怪不得宋水韻會傾心。
我不想同他說酸話。
移開了視線。
誰知顧翎更進一步,
攥住了我的手。
他湊近我,呼吸灼熱地噴吐在我頰側,輕聲呢喃:「嘉娘美貌,令朕心神搖曳……」
我的雞皮疙瘩從頭起到腳。
顧翎還想動手動腳。
緊要關頭,外面闖進來一個內侍,騰地跪下。
「陛下,娘娘。禧嬪說她心絞痛,吃不下飯,說請陛下過去。」
我真的謝謝她。
顧翎起身:「嘉娘……」
我心中松了一口氣,端出賢后的架子:「禧嬪的病要緊,陛下去吧,臣妾沒事的。」
顧翎匆匆走了。
我坐在床上,回味著顧翎的觸碰……
惡心,太惡心了。
他再多待一秒,我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我喚來貼身侍女綠珠:「把元郁叫來。」
元郁是我的暗衛。
這名字,還是我給他取的。
顧翎三宮六院,我雖沒他那麼多,但也有些美貌鮮肉,用作消遣。
寶華宮熄了油燈。
萬籟俱寂,一片沉沉的暗色中,有個勁瘦身影,輕手輕腳爬上我的床。
精壯青年就是好。
我饜足地閉上眼,回味無窮。
元郁在我耳邊輕輕道:「娘娘,卑職有一事要稟報。」
「關于禧嬪的身份。」
4.
我饒有興趣地挑起眉毛。
「嗯?」
元郁調整了下姿勢。
好讓我在他懷里躺得更為舒適。
他眼睛偏圓,算是五官里唯一柔和的地方。
歪頭看我時,很像路邊眼睛圓溜溜地討食小狗。
「江南的探子來報,禧嬪并非陛下所說,當地豪族的大家閨秀,而是……」
他頓了頓。
「而是,群芳院的清倌人。」
青樓里的姑娘分兩種,賣身的叫做紅倌,賣藝的叫做清倌。
說是只賣藝,但既入青樓,哪里由得她們自主。
清倌的名頭,只是老鴇抬出來,為了能賣更高的價錢。
元郁道:「據傳,禧嬪一舞驚鴻,被陛下看到,當即擲金為她梳攏。」
后面的事情,
用腳趾頭都能想到了。
「然后顧翎食髓知味,給宋水韻編了個閨秀的身份,帶她回了京城,冊封為嬪。
」
我接話道。
元郁點頭:「正是。」
我冷冷一笑。
說顧翎蠢吧,他懂得藏鋒,韜光養晦。
說他不蠢吧,他偏偏做事不干凈,落下這麼大的把柄。
雖說皇帝納妃隨心所欲,但遮遮掩掩地納個娼妓進宮。
御史臺那幫諫臣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顧翎淹了。
「這事,知道的人不多吧?」
我涂了蔻丹的指甲撫上元郁肩膀,感受著他的肌肉線條,懶懶發問。
他垂眸:「除了陛下、禧嬪他們,便只有娘娘知曉。」
「與此事有關的人,江南那邊已然妥善處理了。」
「做得好。」
我拍拍他的肩膀,不由得大笑。
老天長眼,讓我抓住宋水韻這麼大一個把柄。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
我心情甚好,對元郁更是和顏悅色:「阿郁,這次你幫了本宮大忙,想要什麼賞賜?」
阿郁。
這親昵地稱呼燙得云郁長睫一抖。
他低聲道:「卑職,沒有什麼想要的。」
這話也是。
他身為暗衛,平素少私寡欲,不飲酒不好賭。
唯一的興趣……可能就是爬我的床。
但該賞還是要賞。
昏沉的夜色氤氳,更顯得他美貌無雙,令我心旌搖曳。
我開懷大笑。
「那便賞你些……」
「嗯?」
我湊近元郁。
輕輕在他薄唇上,蜻蜓點水地親了一口。
5.
宋水韻養好了傷,心思依然活絡。
在我這討了打,她也不敢再來惹我,轉而想出些曲線救國的法子。
比如——
恭妃坐在下首,笑吟吟道。
「禧嬪風風火火闖進宮里,見了臣妾便上來挽手。」
「親親熱熱地叫姐妹,說她一見我就覺得親切,又硬談起家常。」
她話里帶了些醋意,酸溜溜地繼續說道。
「果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一點兒規矩都沒有。
也就陛下寵著她。」
我垂了眸,語氣不咸不淡:「陛下覺得她新奇,寵著也無妨。」
「實在,太過新奇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