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簡行知笑了,親親我的臉,「怕你聽不懂。」
三日后,大理寺收到了一張寫有萬人名字的請愿書,此時距離簡行知原定的問斬日,只差一天。
圣上因民怨要殺他,便也會因百姓的歌功頌德而放了他。
只要將真相傳入市井,平了民怨,簡行知自會化險為夷。有盛爺這位暗中散布消息的推手在,總算有驚無險。
得知消息那天,我一個激動,摔倒在簡府門口,這一摔,把簡行知嚇個半死,連宮里來的圣旨都顧不得接了,抱著我上了馬車,往最近的醫堂跑。
馬車后面的公公氣急敗壞道:「簡大人!官復原職的圣旨你還要不要了?」
簡行知臉色難看地對著外面吼回去,「要什麼要,我夫人孩子的命,還比不過一個破官兒?」
后來,傳旨公公追到醫堂來,說自己傳了許多年圣旨,還是頭一次追在人家屁股后面跑。
這一胎結實,沒摔出大毛病,我擦破了一點皮,簡行知就訓斥了我半個時辰。
揣著圣旨回府的時候,天上又下起了雨,噼里啪啦地敲在馬車壁上。
圣旨展開,朱色的大印被雨水染了花,我小心地拿著袖子去蹭,被簡行知攔住。
他抽出圣旨,卷了卷,扔在一邊。然后過來,攥住了我的手,「你還是不要上街了,小梅得跟著,算了,你干脆回秦家……府里太久沒住人,可不能嗆著你。」
我摳摳耳朵,「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這幾日,我深諳裝傻充愣的好處,簡行知沒有責怪我自作主張以身涉險,只有某日他回來時,手上帶著傷,隔日,盛爺眼上多了圈兒烏青。
簡行知動了動嘴唇,說道:「我知道你聽得明白。」
我肆意往他懷里一趟,懶洋洋道:「我不明白。」
雨停,天晴。
遠處有婦人嗚咽,我伸手掀簾子,簡行知擋住了我的手,悄悄耳語:「是方夫人。」
「被趕出來了?」
「不是,前幾日生了,方大人想送走。」
所以孩子是誰的不言而喻,自作孽不可活,能保她一命,已經是方大人最大的仁慈了。
簡行知抱住我,輕輕掐住我腰間的軟肉,捏了捏,「我不在的時候,你干什麼了?」
「給別人寫情書。」
簡行知一笑而過,沒放在心上。直到某一日,我替阮舒桐寫下的若干情書被簡行知面帶微笑地拍在桌子上,對著我面若春風,「嬌兒,過來解釋。」
我做賊心虛,想往門后躲,被他中途拽住衣領,拉回來,「給誰寫的?」
「給……給你……」
「死鴨子嘴硬。」他輕叱一聲,抱我上桌,「胎已經很穩了……該討債了……」
債主討債,如狼似虎, 我在慌亂中,撞掉了信紙,滿頭是汗道:「不,不是我寫的……」
「嬌兒,我認得你的字跡。」
「是阮舒桐……我替,替阮舒桐寫的……」
「嗯……寫給誰?」
「不知道……不知道……」
「我告訴你, 」簡行知笑瞇瞇的,「盛爺。」
我一愣, 怒火蹭地躥上頭頂。
他敢禍禍阮舒桐?他竟然敢禍禍阮舒桐!
「出去!」
「嬌兒!」
「趕緊出去!」
下一刻,簡行知的話一句接一句:
「嬌兒,穿上衣服再走!」
「哎, 祖宗,小衣沒穿。」
「快, 小梅, 攔住你家小姐。」
「別急,鞋掉了。」
「九個月了,怎麼走路跟飛一樣。你等等我……」
「嬌兒,我怎麼辦?」
我惱火叢生, 吼道:「你自己解決!」
后來, 阮舒桐竟真的跟盛爺混到了一起,阮舒桐幾番討要自己的情書, 都被盛爺頗為嫌棄地拎回去,「想看什麼,小爺給你寫。
別眼巴巴上趕著求別人,你男人死了啊?」
彼時, 我正端著一碗甜湯,坐在窗邊瞧熱鬧。
窗外的光突然轉了個個兒,一旁的簡行知抓住了我的手,與我十指交疊,笑著說,「嬌兒,姻緣繩!」
窗外沒來得及落下的一片樹葉,正好擋住了一條光線,在我和他的手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線影。
遠處,阮舒桐鞭子甩得啪啪作響, 中氣十足的怒吼在院子里響起:「天天我男人我男人的, 你吃我一招,接住了才是我男人!」
「阮舒桐, 反了你!」
「狗男人, 跪下叫爹!」
兩人的爭執聲漸漸遠去。
我低著頭,喜滋滋地比畫著,「好巧!」
第一片雪花兒慢悠悠從天空飄下, 簡行知低頭吻住了我。
許多年后,孫子的滿月酒,簡行知喝醉了, 才道明真相:當年的花朝節, 他就相中了我,后來我倉皇逃竄,他遍尋不得, 兜兜轉轉,秦府墻頭上的第二次見面,是他一生都感念的天定良緣。
-完-
小柒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