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頭。
簡行知抱著我,笑得厲害,「可是叫我家嬌兒受委屈了,其實是有的,不過你胖了點,這會兒估計帶不上了。」
「我胖了?」
他笑道:「肚兒滾圓的,可不就胖了。」
我跳起來掐他,「胖了也不許說。」
簡行知被我鬧得樂不可支,最后彎腰抱著我,在眾目睽睽下進了戶部。
我知道,這是他在變相地宣示主權,男人奇怪的好勝心真是琢磨不透。
年翁登門,我察覺到朝中的風向變了,近來乖覺了很多,幾乎是足不出戶,生怕像上次一樣,一出門就碰見不該碰的人。
這一日,簡行知一反常態,在書房與人議事,我燉了補品,領著小梅去了。
簡行知的書房一向冷情,所以看見盛爺靠窗坐著,我愣了一愣。
他自然也看見了我,陰陽怪氣地一笑,隨即轉過頭去。
屋里似乎還有一個人,正激昂陳詞,我上了臺階,靠近房門。
「……尚書大人,開春的時候鬧了災,當時咱們扣了一半賑災銀下來,河堤不穩,前幾日又塌了,莊稼顆粒無收,圣上問起來,下官難辭其咎啊!」那人語速飛快,明顯處于焦躁之中。
我推門的手倏地頓住了,整個人愣在原地。
簡行知淡淡地應道,「我記得,修筑材料是年翁弄來的,你該去找他。」
那人賠笑道,「誰不知道,年大人與您,同氣連枝。」
盛爺嗤笑一聲,「怕是你已找過年翁,人家把你攆出來,才把主意打到這兒來。」
那人吞吞吐吐道,「下官愚鈍,大難當前,亂了陣腳,若是圣上問起,下官怕口風不緊,連累大人……甚至簡夫人……」
「你在威脅我?」簡行知輕笑一聲,「聽說方夫人運氣也不錯,前不久剛懷了……你猜,她們兩個,誰更倒霉?」
撲通一聲,那人哀哀求饒道:「尚書大人,禍不及妻兒,求您給我指條明路吧,當時是年大人逼迫下官做的,如今,他棄之不顧,是要我一家老小的命啊……」
簡行知不緊不慢道,「你也知道禍不及妻兒,你做便是做了,動我簡行知的夫人,才是該死。我只給你一條路,坦白從寬,拉年翁下馬。興許,你妻兒的命,能得以保全。」
我從來不知,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簡行知是這麼護著我的。
長久的沉默后,那人像被滾燙的黑炭燙爛了喉嚨似的,發出一絲悲鳴,「謝……尚書大人。」
隨后,一陣踉蹌的腳步聲,門突然被人打開,一個枯瘦的中年男子容色憔悴,丟了魂似的走出來,與我打了個照面。
他魂不守舍地望著我的臉,苦澀地向我躬了躬身子:「簡夫人好福氣……」
我看向門里。
簡行知坐在桌案前,一臉冷色。
盛爺懶洋洋站起身來,掛著冷漠的笑意,「你倆的事,小爺我可不摻和。借過——」
他避開我,逮著方大人的肩頭往外走。
院子里安靜下來,我跨進門,關門,將小梅擋在了外頭。
屋中熏香升騰,前幾日我送來的綠蘿還擺在案頭,蔥翠欲滴。
簡行知在綠蘿葉子后面,一動不動地看著我,異常冷靜。
我聲音輕得不能再輕,「簡行知,你想干什麼?」
「公事。」
「什麼公事,要鬧得喊打喊殺的地步?」
簡行知閉了閉眼,冷色漸漸消退,可見剛才真的是被氣狠了。
「嬌兒,別動氣,小心孩子。」
我捂著額頭,扶住桌子,有氣無力道:「我不是生氣,心口有點慌。」
簡行知繞過桌子,接住我,「這些事你別管。
」
我深吸一口氣,拽著他的前襟,「收尾了,對不對?年翁要完蛋了,對不對?」
他握住我的手,用力揉搓著,「別害怕,你看,手都是涼的。我沒有和他們勾結,我清清白白,別擔心。」
自從上次得知他為圣上做事,我便覺得,他們在布一場大局。
局中牽連甚多,稍有不慎,便會跌進去,化作齏粉。
我額頭上出了不少冷汗,有些虛弱,「會牽連到你嗎?」
「嬌兒,你聽我說,會,而且下場可能并不如我一開始預想的好。任務出了岔子,我被人抓住了把柄,但是我有后手,你相信我,我能活下來。」
我一聽,眼淚都下來了,擦了擦,「我能做點什麼,你盡管說。」
簡行知第一次紅了眼眶,「去秦家,關起門來,什麼都不要聽,也不要問。」
他一遍遍在我耳邊重復,「嬌兒,關心則亂,我不會讓消息傳到你的耳朵里,你只需要好好的,生下孩子,撫養成人……」
我哭著道:「你怎麼越說越像遺言……不提以后行嗎?」
「好,不提以后……」他一邊給我順氣一邊說,「我一早就跟岳父說好了,要秦家從這場爭斗里抽身,咱們兩家,至少要留一個。我簡行知孤身一人,不足為慮,只要秦家在,你就能衣食無憂。」
「簡行知!到最后,你還是沒想過自己能活著出來對不對?」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什麼叫你一個人,百年之后,我的墓上是簡秦氏,我的兒子女兒都姓簡,你怎麼叫孤身一人?」
簡行知聲音沙啞,「嬌兒,你聽我說,也許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我回不來,我得保證你好好地活著。我贏面很大的,咱們兩個不是生離死別,僅僅是分開一小會兒,你一個人睡幾個晚上,一個人吃幾頓飯,很快我就會去秦府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