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著說道,「我一覺醒來,他們都說,我與你,伉儷情深,琴瑟和鳴。」
我嗯了一聲。
簡行知眼睛幾乎黏在我身上,「我一個人走了太久,飯自己吃,病自己熬,其實沒那麼容易死。你別怕。」
他分明是故意說出來,招人心疼的。
即便這樣想,我心中仍是陡生酸澀。
那一刻,我承認心軟了。
可心軟,不代表我會犯糊涂。
「你到秦家找什麼去了?」
他捏了捏額角,有些疲憊,很久之后,才道:「嬌兒,有些事,我想瞞你一輩子。」
我沉著臉,「你想瞞著,咱倆今天就掰了,各回各家。」
簡行知激動地嗆了一口,不待喘勻就說:「奪嫡之爭愈發激烈,岳父是太子老師,圣上不得不防。我接近秦家,只想查些消息。」
我挑挑眉,「所以最初,頻繁造訪簡府,并不是為了我。」
「的確不是。」
「后來為什麼又想娶了?」
簡行知遲疑一番,問道:「你可記得有一回花朝節,你和你表姐上街,差點被人擄走?」
「是啊,幸好有人救了——」
話戛然而止,因為其間發生了一件難堪的事,那人的手,摸到了不該摸的地方……
抬頭,對上簡行知滿含歉意的眼神,「抱歉,是我。」
我愣住了。
花朝節后,簡行知突然跟我熱絡起來,偶爾來秦府,還會挑出半天跟我下棋。
合著根本不是看上了我,而是心懷愧疚。
他替我順氣,「我發誓,那次并非有意輕薄,可有不少人看見,我怕……」
「你怕我嫁不出去?」我拍開他在我胸口作祟的手,「我像嫁不出去的人嗎?人家張公子,王公子,李公子都想娶我呢!」
簡行知被我逗笑了,「可張公子娶了十八房美妾,王公子是長風樓貴客,李公子是個紈绔,任你選破頭,也選不出個好的來。
」
「你打一開始,就不是誠心的!」
「是。」簡行知說道,「一來,我需要接近秦家;二來,我對你心存愧疚。」
我悶悶道,「你可真誠實。」
「可是我后來喜歡你了。」
「哦……先婚后愛……老掉牙。」
「其實更早一點。」簡行知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兒,嘴角都勾起來了,「我第一次去簡府的時候,你和小梅,趴在墻頭偷看我。」
「一眼萬年?」
「不,沒那麼老套……」簡行知搖頭,「你對我笑的時候,牙上沾了片菜葉兒……」
「簡行知你做個人吧!」我捂著他的嘴,「那是我表姐送我的翡翠牙貼!說帶著貴氣!」
「貴氣是沒瞧出來,就是綠的還會發光。」
我僵著臉,「你別告訴我,你看上了我的翡翠牙。」
簡行知笑瞇瞇道,「所以看到那對叮當鐲,第一個就想到了你,綠油油的,很配。」
我難以置信,「你不是因為我活潑,靈動,惹人喜愛送我的這個?」
「我隨口一說,你別當真。」
誰能知道簡行知喜好獨特,我全身上下都是優點,他偏偏瞧上了表姐給我的翡翠牙。
我縮著身子靠在簡行知腿邊,有些無力,「你歸寧那日,也是在為圣上尋找我爹結黨營私的證據?」
「是。」簡行知把我往床上勾了勾,「你先別跑,此事我已經回稟圣上,岳父為人正直,并無私心。將來朝中動蕩,秦家便可以獨善其身。」
「那年翁——」
「剩下的事我不能說,你也不可以問。」簡行知忽然嚴肅起來,「最好,統統忘掉。」
我心中隱約有了猜測,既然無傷大雅,日子過得下去,我吃飽了撐的刨根問底。
生病的簡行知難得安靜下來。
以往,他總喜歡隨意捉弄我,如今,便是我說什麼,他干什麼。
簡行知有了個新的喜好——聽我念書。
明明閉著眼都能把書中所寫一字不落背出來,偏要我張嘴。
有時候,一念就是一天,其間盛爺來過幾次,沒給我好臉色。每每從屋里出來,都會盯著我,頗為嫌棄地搖搖頭,似乎簡行知娶了我,是一件很倒霉的事兒。
某一夜,我終于爆發了。
對著還躺著床上的簡行知發了脾氣。
「他到底什麼意思,我很差勁嗎!」
彼時簡行知剛沐浴完,細細搓著頭發,聞言臉上閃過詫異之色,繼而忍笑道,
「嬌兒是天下最好的女子,是他有眼無珠。但我因此慶幸。假若天底下如我這般慧眼識珠的人比比皆是,我圖謀之事,又要多上一件。」
他這麼說了,我火都沒處撒,又不容易消下去,只好懊惱地端坐窗前,悶悶不樂。
他輕笑一聲,「過來,別去想你的幾位公子了,想想我。」
一回頭,發現他擺了酒上來。
我當即喝止,「誰許你喝酒了?」
簡行知失笑,「我已痊愈,今夜略備薄酒,權當是為了答謝夫人不棄之恩。」
我再三確認,他飲酒是得了太醫首肯,才答應和他對坐小酌。
一壺熱酒上桌,配著冰鎮后的甜湯,鼻息間香氣四溢。
簡行知笑道,「知道你貪涼,此酒溫和,記得喝了再睡。」
席上還備了幾個下酒菜,我捏起筷子,夾了塊排骨,小口啃著。
簡行知斟了酒,也不動筷子,一炷香過去,盯著我面前的兩塊骨頭陷入了沉思。
我被他盯得實在吃不下去了,吐出骨頭,擦了擦嘴,「你不餓嗎?」
簡行知一臉慈祥,「乖,我怕一口下去,搶了你吃的。
」
我慢悠悠咽下去,不明所以地望著他。
他嘆了一聲,指指杯中半溫的梅子酒,「涼了就不好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