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華,別做神了,與我一同守護蒼生,可好?」
阿姐感動得泣涕漣漣,剛要開口說話,突然吐血倒在了魔王懷里。
這是我的反噬。
她下給我的追魂術會在我瀕死時,以她的壽命法術保我不死,相當于人間所說的——同生共死。
只要阿姐不死,我就死不了。
但如果我死了,阿姐也會耗盡修為壽命保我而死。
當初下咒,她大抵沒想過我一個有法術之人,會在凡間淪落瀕死。
阿姐捂著胸口,對魔王說:
「侍者,快去找我的侍者!她出了意外,找不到她,我會死!」
阿姐說完就昏了過去。
魔王焦急的抱著人上了步輦,御醫無人能救,他就屠殺的一批又一批,昭告天下,尋求名醫,捉拿神侍。
畫面斷開,法術耗盡,竊神咒再無法維持。
再睜開眼,渾身的骨頭都在咯咯作響,我本該殞命,能留一口氣,也是托了阿姐的福。
「你醒了?」
我這才注意到床邊之人。
素袍木簪,面色蒼白,是在宮宴上有過一面之緣的五皇子。
「你救了我?」
他搖了搖頭。
「是你救了我。」
那日臨陽城外,他于京中聽此慘況,趕到時已遍地尸體,悲憤交加下嘔血身亡,卻不想還能再醒來。
14
「你救的人我留下了,你可想見見?」
我掀開被子,卻突然發現自己一雙手枯如老嫗。
我看向一旁的銅鏡,鏡中之人白發蒼顏,活像即將入土。
法術耗盡的除了修為還有壽命,意料之中。
「你……莫要難過,或許找到神女,容顏還可恢復。」
找到神女嗎?
是該去找阿姐了。
「不見了,別嚇到他們。」
我把人托付給他,一個人踏上了前往南方的道路。
我穿著樸素,一路上也被搶了好幾回,風餐露宿,到邊疆時,狼狽得像個乞丐。
生生死死生生。
一路之上,我見了太多太多人性。
父賣女,夫賣妻,跪乞命,窮劫路。
我都沒有哭。
可直到仰頭看到那通衢高桿上血漬干涸的顆顆首級。
那個說愿意為我上到山下火海的小乞丐,頭顱被敵軍高高掛起,血水順著頭發凍在半空中。
我哭了。
摸著兜里那唯一沒被搶去的一文錢。
我不明白。
阿娘,這人間怎麼能苦成這樣?
15
阿姐再見到我的時候,鳳眸微瞪,愣了好一會兒。
「白芷?」
我點了點頭。
她強撐著身子要過來,魔王親自攙扶,看向我的目光卻滿是嫌棄。
「你怎麼弄成這副樣子?」
我沒說話,低下了頭。
她心疼地握住我干瘦的雙手,十根纖纖玉手,膚若凝脂,和我的對比,魔王都皺著眉頭拉回她的手。
「臟。」
阿姐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她握住我的時候,我感受到了探進身體的內力,她在感知我的修為。
如果現在解了追魂術,我會死,她也徹底回不去。
可能是還未下決定,阿姐想留著我這條退路,沒有解咒。
我留在了阿姐的昭陽殿。
我如今模樣丑陋,宮女背地里竊竊私語,連阿姐也不常召我上前。
魔王夜夜宿于此,我每晚站在窗前等至天明,夜夜如此,卻不見阿姐動手。
我按捺不住,自己還是去問了。
「阿姐,你為何不動手殺魔王?」
阿姐臥于軟榻之上,聽聞我的話,手里的話本一扔,把周圍的人趕了出去。
她面色微寒。
「白芷,你不懂,殺了他這天下也有旁人稱王,戰火也不會停。
他雖是魔族之王,卻心存善念,有能力一統江山,讓這天下太平。」
「統一江山的大有人在,可他是魔族,天下太平后,你又怎能保證他不放出自己同族?百年后就是魔族出世,才引得生靈涂炭!」
「他不會!我可保證!」
「你如何保證?」
「他愛我!」
我沉默了,看著榻上美人,血液逐漸涼下去。
我張了張嘴,又低下頭小聲說。
「你是神女,世人皆愛你敬你——」
她打斷我。
「那是他們求我庇護!有求于我!阿寒不一樣,他愛我,愿意為我洗去罪孽,違背本性,做個慈善君王。」
面前的人不知兩國交界躺著無數尸體,冰天雪地,火葬都點不著;被攻下的城池洗劫一空,魔王沒有人性,不留一活物;城中米價紛飛,命比紙賤,連青樓都養不下新人。
她卻在賭魔王的善良。
我想起小乞丐和李家人,想起長長的巷子里被勒死的老婦,想起路上塞給我半個窩窩頭的小孩。
我感受不到憤怒了。
阿娘,我想做壞事。
16
魔王令士兵一路殺進鄰國。
魔王舍不得阿姐,帶著她出征,阿姐怕我死,把我也帶上了。
昔日的皇帝太子站在金殿上,文官撞柱而亡,武將斬于殿前。
阿姐帶著我,踩著俘虜洗清的石階,我心疼地為她提著云錦裙擺。
「逆賊!你以為殺了我后這天下就落到你這個不人不鬼的手里了嗎?你休想,我且告訴你,我國有從天而降的神——」
他的話在阿姐進來時停下。
「神女?這是吾的皇后。」
魔王輕笑,眼里的嘲諷毫不遮掩。
太子不可置信上前,被長劍攔住,按在地上。
「神女!你答應我——」
他的話沒說完,被阿姐一揮手封了喉。
「阿寒,你答應我的,統一天下后,絕不殺生!」
魔王點頭,轉身就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