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幾分茫然又一下子理解到她的意圖,可明明陣法開啟前,掌門拉著我的手說:「白芷,我只有云華一個女兒,此去兇險,你萬要把她當作親姐姐,護她周全!」
我以為,她是我阿姐的。
但我只是開口:「神女」
4
最后三皇子以替神女檢驗我忠誠為借口,并趁機對阿姐大加贊美,又送上了珠寶玉器,這才離開。
阿姐屏退了所有仆人,神殿內只剩我們倆人。
阿姐圍著我一圈一圈轉,頭上的玉石金簪似乎有些壓得她直不起腰。
她走累了,往床上一坐,對我說:
「白芷,你母親不是修仙者。」
我點頭。
「你自小都做什麼?」
我想了想,如實的說:
「灑掃,澆花,砍柴,還有習書……」
阿姐很不耐煩。
「行了,一點用也沒有,看來這天下還得我一個人來救!」
阿姐說這句話的時候,眼里帶著光亮,人間燭火映在她臉上,影影綽綽,帶了幾分魅惑。
「你沒事就出宮吧,整日勾搭皇家子弟,到時候壞我大計!」
我低頭,有些躊躇開口。
「可是,可掌門說……」
阿姐有些不耐摘著頭上發飾。
「說什麼!」
「說我不能離開你,一定要保護好你!還有如果我出了事沒人為你畫陣你很難回去——」
「好了!就你,還保護我?」
阿姐掐了個仙訣,頭飾卸下,她得空抬眼看我,對我招招手。
傾國的容顏帶了幾分躁意。
她大概很煩我這個不能死的跟屁蟲。
隨手拉過我,在我身上施了個追魂術。
法術成的那一刻,云華覺得心里抽痛一下。
她沒多在意。
「諾,這下你在哪我都知道了,你也死不了了」
追魂術,我是被追蹤保護的一方。
我這才笑了。
我的竊神咒也下好了。
她不耐地扔了兩支簪子給我。
「拿好,明日就出宮,別就知道勾搭男人。」
我再三感謝。
阿娘說過,這世上,沒什麼比命重要。
能護住命,卑劣也沒關系。
5
我出了宮。
天子腳下繁華異常。
簪花娘,賣貨郎,汴河橋邊賣酒坊。
我新奇地看著,這就是阿娘口中的人間,走著走著,竟走進一條深巷。
巷中有隱隱哭聲。
我聽著聲音,推開一扇木扉。
身上帶補丁的女孩哭著乞求:
「阿爹,阿爹你別賣了我!阿爹!」
頭上戴著布巾的婦女,抱著女兒的另半邊身子苦苦哀求。
「他爹!他爹不行啊,怎麼能把孩子賣進宮里呢?賣進去了,這輩子就見不到了!」
男人又氣又急,
「你們懂什麼,把二妮賣進去,文清的私塾錢就有了,況且宮里好歹能吃飽,比跟著咱們餓肚子強多了!」
「你這些無知婦人,趕緊松手!晚了就沒機會了!」
婦女的身后站了一個瘦弱男子,手里還攥著本書,悲痛看著這部鬧劇。
跪在地上,悲鳴著何以至此,要搬起石頭砸了做文章的右手。
我在門口看了一會兒,走了過去。
「別賣她。」
我手心是阿姐給的金簪。
男人停下來,站在原地,婦人連忙抱過孩子,兩個人抱在一起哭。
「姑娘,你是?」
「白芷」
我看著那個女孩,又看了看握著石頭的書生,把簪子往前遞了遞。
「賣這個,這個值錢。」
我看著地上的婦人,她看懷中女孩的眼神,和我阿娘一模一樣。
我喜歡她。
我要留在這里。
「不夠嗎?」
男人并不接,困惑地看著我又掏出一支。
金步搖上鑲著指頭大的紅寶石,紅得像血。
「都給你,我能留在這里嗎?」
我塞到男人手里,看向地上的女孩,女孩怯生生地,沖我露出個笑容。
6
我留在了李家。
李家阿爹是個樵夫,每日會出城砍柴,然后給指定的官家府上送柴。
李家阿娘做得一手好飯,整日里漿洗縫補,打掃屋院,見到我一直笑瞇瞇的。
李家的兒子叫李文清,會讀書寫字,將來想做能平息戰爭,愛護百姓的父母官。
李文清每次見到我就慌忙移開視線,大抵是我不夠貌美,進不了他的眼。
但我最喜歡李家的女兒,小名叫二妮,她總是纏著我叫姐姐。
那支金釵只賣了一只,我不曉得一百兩是多少錢,但對于李家來說,那似乎很多。
他們只要了一部分,剩下都還給我了。
我住的是李家最好的一間單房,睡的是李家最好的被子,所有人都對我格外恭敬,就連吃飯,如果一個盤子里有一只雞腿,那它一定是我的。
但我通常會把雞腿夾給二妮。
「白姑娘,你怎麼又給她?她嘴都被養叼了!」
李家阿娘嗔怪。
「給她,我不吃飯也是可以的。」
我和二妮相視一笑。
我沒說謊,我有修為,不吃也沒關系。
「人哪有不吃飯的……」
李家阿娘絮絮叨叨的,像我阿娘一樣。
我有些想我阿娘了。
7
日子似水地過著。
民間也聽聞宮中來了神女,神女降福于世,戰火停了。
民間建起一座座神女廟。
建廟的時候官府的人拿著錢箱,挨家挨戶地敲門。
李家阿娘把門打開,
官爺開口:「神女降世,福澤萬家,為神女建廟,不可低于五兩。」
李家阿爹賠著笑臉,抓著銀子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然后銀子掉入箱中,發出叮的一聲響。
門又關上,那錢箱子被抱著走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