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沒有白費,量變終歸產生了質變,也許這一次能夠魂歸故里。
「娘娘您那時候已經危在旦夕,所有太醫都束手無策,幸好有何太醫日夜不眠為您診治,硬是將您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我精神飽滿地坐在床頭,聽小宮女眉飛色舞地敘述其間所發生的一切,仍然久久無法接受現實。
在這場與病魔的纏斗中,我取得了身不由己的勝利,眼前的中分芭比居功至偉,拯救了這個身體,扼殺了我的美夢。
眼下她仍激動地喋喋不休:「對了,您醒來的消息還沒告訴何太醫,奴婢這就請他過來為娘娘復診……」
得我應允,芭比宮女叫了另一個魚眼宮女看護我,她則一路小跑出去。
何太醫就是之前給我看病的老太醫,原來他才是罪魁禍首,等會他過來我一定感謝他八輩祖宗。
然而我左等右等,最終只等來了臉色煞白的宮女,這下真的白得和芭比一個色號了。
她找了個借口支開房中的宮女們,小心翼翼地關上門,走到我床邊神情緊張地低聲說道:「娘娘,河底的尸體被發現了。」
我并不意外,當時我沉得那麼深,救我的侍衛們要是發現不了尸體得近視多少度。
「我聽說何太醫,哦不、假冒何太醫之人已經被打入天牢受審了。」宮女絞著手指來回踱步。
一句話如同驚雷炸響,那個尸體竟然是何太醫!也就是說之前給我看病,數次救我性命之人,是個假冒的太醫?
也難怪宮女慌張成這樣,這就等于坐上出租車開出去老遠才發現對方不僅是犯罪嫌疑人還無證駕駛。
「別怕,我這不好好的。」我嘴上安慰著宮女,心里卻十分低落,這個假太醫雖然沒有身份,但醫術水準毋庸置疑。如果換成真正的何太醫,說不定就把我治死了呢。
唉,只能說運氣太差了。
宮女也很快冷靜下來:「奴婢去把安魂香給換了吧。」
現下房間的熏香是那天假太醫差人送來的安魂香,既然他身份有問題,那麼這香多半也不安全。但這不是恰合我意嘛。
「不用了,我挺喜歡這味道的,就留著吧。」萬一真是什麼慢性毒藥,還能順利送我一程。
我以為這件事就是個小插曲,什麼陰謀論都與我無關。可沒過幾天,宮女興高采烈地給我講起了后續,竟真與我有關。
「假太醫招供了,說他只是個江湖郎中,并指認蕓貴妃高價買通他冒充何太醫謀害皇后娘娘及龍子。如今蕓貴妃已經被打入冷宮,咱們成功了娘娘!」
「……」事情發生之快,就像宮斗劇剛看完前三集,睡一覺醒來后發現已經快要大結局了。
「那蕓貴妃承認了?」我對綠茶貴妃并無好感,但也不能由著壞人一張嘴說啥是啥吧。
宮女歪著頭十分得意:「那人將與蕓貴妃暗通曲款的證據都藏在他給蕓貴妃開的藥方里,一切如娘娘所料。」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后面的話聽得不太真切,由于知曉的信息太少,大量問題涌入腦海。
諸如:為什麼蕓貴妃如此冒險不惜殺掉太醫找江湖人士冒充?
為什麼假太醫表現得和這具身體原主人十分熟識?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為什麼那麼多次機會他非但不殺我,還千方百計醫治我?
「假太醫現在何處?判處何刑?」
宮女愣了一下:「在天牢,明日午時當街問斬。」宮女頓了頓悄聲詢問,「娘娘,您不會是要?」
「嗯,前去看看罷。」
我其實并不是非要還原真相,畢竟,這是原主的人生,不論我續上什麼樣的結尾,于她而言都毫無意義。
但是我不能理解,怎麼有的人連自殺都要瞻前顧后畏首畏尾,生怕給別人帶去麻煩;而有的人背上三條人命,手上沾滿鮮血,卻仍能談笑風生、心安理得地活著。
天牢在皇宮外圍偏居一隅,聽宮女說天牢正對面那片錯綜離散的院落是冷宮,也不知道是古代傳統還是皇帝的惡趣味。
在影視劇中見過許多天牢,沒想到有一天能身臨其境。厚重的鐵門一推開,一股夾雜著腥臭的鐵銹味撲面而來。
里面昏暗潮濕,每個牢門前都懸著一個火把,忽明忽滅的火光投射在地板上照出大片黑紅色。
當我意識到這是什麼時,胃里又開始翻卷。
鐵銹味是血的味道,潮濕是血液的揮發,一層又一層的血疊蓋在一起,有的風干了,有的還在流動著,就這麼交織出鋪滿地面的黑紅色。
我后悔了,腳下的黏稠感讓我泛起一層層雞皮疙瘩,想要立刻逃離這里。
身旁的宮女抓著我胳膊的手緊了緊:「娘娘,要不咱還是回去吧,您身子剛有起色,不適宜來這種地方。」
我剛想點頭答應,忽地撞上一雙黑亮的眼睛。
那是一雙非常奇特的眼睛,眼眸幽深眼皮半睜,瞳孔黑得似乎照進周圍一切而不反射任何光亮。
仿佛生來帶著一種悲天憫人的目光,安靜地注視萬事萬物。